“覃将军……”太后执起杨清浅的纤纤素手,似在打量什么精巧的摆件,“哀家记得他未曾婚配。”
“他主子不近女色,覃将军他……”嬷嬷讥讽地笑出声,“覃将军跟了那样的主子,家中又无长辈关怀,自然没有人会操心覃将军的婚事。怕是又要劳太后费心了。”
太后轻笑,不置可否。
杨清浅端庄地坐着,垂眸看着太后把玩她的手,她语气真诚地求教道:“太后娘娘,清浅愚昧。”
“若婚事真能制约权臣,甚至可为己所用,那王爷也早过了娶妻的年纪……”
“清浅怎可混为一谈?”太后宠溺而慈爱,似是将她为人母对子女的爱,都倾注在杨清浅的身上。
“兵将最是重感情,美人柔情在心,不怕他不听话。将士戎马一生,军功荣宠皆在圣恩,枕边风吹多了,他该知道支持谁掌权。”
“反观皇室,太祖以武定国,为了皇后一人,在位时不设后宫。可几代过去,也就太祖爷能做到罢了。”
太后语重心长道:“守江山不比开国,讲究雷霆之势。宫中日夜漫漫,你若守不住,来日便是他人坐其位。”
“权势要争,位份要争,此消彼长是常态,处处不可掉以轻心,但唯独情爱是最不重要的。”
太后抬手轻抚上杨清浅的秀发:“知道为何本宫属意你为后宫之主吗?”
“因为清浅是京都杨府的嫡长女,祖母所教所盼,清浅从未让祖母失望,成了京中的闺贵女典范。”
太后含笑摇头:“这些远远不够,周氏族中也不乏乖巧听话的后辈,可本宫没有择人进宫教导。”
见杨清浅面露不解,她继续道:“本宫知道,你自幼爱慕名满京都的谢郎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知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倾慕于他。”
杨清浅垂眸颔首,没有否认。
“但清浅懂分寸,从未和谢郎君有过不拒之处。最重要的是,你懂得自己的高处在哪里,能藏得住心意。”
太后满意地赞叹道:“这会让你在后宫的路好走太多。”
“萧勖久居高位,深谙这个道理。权位在前,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耽于女色。”
“美人计对他,并不管用。”太后将视线投向庭院,冷眸冷声道,“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罗刹,手段谋略俱佳,若无母族拖累萧勖,皇位怎会轮到我儿坐?”
话音未落,便有外院太监急步进来传话。在她的注视下,那太监着急地同候在殿门口的女官小声交谈,而后便见女官蹙眉上前跪禀。
“太后娘娘,摄政王携杨尚书朝长宁宫来了。”
她没有说求见,可见高时明气势汹汹,无人能拦。
凤眸闪过狐疑之色,太后挥退女官,转而对杨清浅道:“你去偏殿,待在杨书玉身边。”
“清浅领命。”杨清浅拜别太后,从容的步伐却在入偏殿时顿住,她忍不住往正殿的方向看去。
众所周知,帝王年幼,特许摄政王在宫中保留幼时居住宫殿,但那所宫殿与空置东宫对称,均建在清和门之外,在前朝后宫的中央地带。
这次,是高时明第一次主动踏入后宫。
“都下去吧。”
杨清浅见偏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肯动,她厉声道:“我不习惯生人在旁伺候,叫你们都下去,是眼盲耳聋了吗?”
眼盲是讥讽她们看不清杨清浅在长宁宫的地位,耳聋是质问她们为何不听她差遣。
此话不可谓不重。
掌事宫女立刻称是,带着殿内监视的人鱼贯而出。
等殿门重新合上,杨书玉仍一动不动地抱膝坐在床上。
“几日不吃不喝,你就一直这么坐着?”杨清浅走近,“你在等什么?”
“哪有?昨日不是动筷了吗?”杨书玉埋头在膝,声音闷闷的。
不知怎的,杨清浅觉得她眼下像极了在狩猎时,旁人献给她的西山夜莺。
被囚在金丝笼的林中鸟,失了鲜活和生机,羽翼凌乱无序,只晓得埋首于翅膀下,不吃不喝,宁死也不向囚它之人低头讨食。
可杨清浅将那西山夜莺放飞时,它扇翅生风,一往无前地高飞远遁,小小的身子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无论你在等什么,都别等了。”
她脱下外袍,将其掷在杨书玉的面前,带起一阵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