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从未有过二立太子的先例,而父皇最看重礼法,对裴牧厌恶非常,绝无可能再传他储君之位。
裴牧自被废后,不争不抢,连朝中的人脉都懒得再经营,根本瞧不出曾经的志向——
“大哥,为何不能是孤?”裴牧淡淡道,“你可是忘了,这个位置原本便属于孤。”
裴凌怒道:“可现在它属于朕!”
他说罢,周围却蓦然安静下来,安排在暗中的侍卫和弓箭手皆不见踪影,台下的心腹亦被擒拿,而至于他此前的党羽们,全都一言不发。
一瞬间,他好似又看到了那天从狗洞里爬出来的裴雯。
裴凌只觉得可笑,他好不容易筹谋至今,总算实现了夙愿,可还未真正登顶,便已被人生生扯了下来。
“裴牧,这是你早就设下的圈套——”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去金安府的途中?还是早在赵盈入府之时他便已有了成算?还是更早之前?
细想起来,自他从金安府回京后,一路顺风顺水,先是以落霞阁的香料栽赃裴雯,除去最大的敌手,后是成为大盛文典总编撰,本该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可偏偏出现了一个宠妃赵晴云。
不,赵晴云不可能是裴牧的手笔!
裴凌冠冕散乱,双目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明明一切都该是他的。
裴牧却已不再给他机会,直接吩咐下人:“将大皇子带下去,莫要耽搁了祭祀吉时。”
“放开朕!”裴凌剧烈的挣扎起来,见裴牧丝毫不受影响的拿起礼部为他而写的祭文,神情似悲似癫,“尔等判朕为逆贼,他裴牧又何尝不是?!错了,都错了,他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
裴牧笑了下,手握祭文,看向远处:“父皇,儿臣可为逆贼?”
裴凌瞬间愣住,台下观礼的百官及家眷亦回不过神,四处张望,寻找裴武帝的身影。
不远处,大监推着一把木椅,送裴武帝上前。
裴武帝的形容依旧憔悴,但却已恢复清醒,坐在轮椅上,任由众人好奇的目光打量。
“父皇,儿臣……”裴凌慌乱的想要请罪,却忽然想起今早出发前,他在龙榻前说过的话。
父皇是否全都听到了?
裴武帝不愿听他再搅弄是非,冷漠下旨:“将裴凌等逆贼贬为庶人,打入天牢。”
一句话,决定了裴凌此后的命运。
也只需一句话,便能决定裴牧的去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仅剩的那两位天家父子身上。
裴牧却恍若全然不在意,笑着问:“父皇,儿臣可否继续?”
裴武帝没答话,只是疲惫的闭上了眼。
昭武二十七年,裴武帝退位,长居福寿宫,其三子裴牧登基为帝,次年,改元康和。
……
福寿宫。
自裴武帝醒来后,身子便大不如前,右半边身子使不上力,连执笔都变得极为困难。
太医诊为风疾,每日以针灸缓解、汤药续命,但裴武帝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知道自己命数将至,却仍有心事放不下。
冬日的第一场雪后,卫辞得太上皇召见,望着身形消瘦不比从前的裴武帝,卫辞只觉得嘲讽。
裴武帝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如田黄石般澄澈的眼眸里,他好似看到了昔日故人,更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像,真像啊……
可惜他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封赏,便已不得不退位。
“可还记得你的母亲?”裴武帝忍不住问道,“她过得好吗?听闻慈水村穷苦,她必定吃了不少苦头……”
卫辞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