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下去吧。”木婉言又道,“还是说你想让尹温来?她成日里就知道揣着个蜜饯罐子哄你,只怕药没喝上几滴,你先将蜜饯给吃饱了。”
尹凌刚收拾好太子殿下的外衣和轮椅,脚尖刚迈过仙鹤祥云纹屏风,又缩了回去。
嗯,刚才殿下的外衣是不是没烘干?再烤一烤。
木婉言道:“或者是让南烛来?这家伙在练武场和孤对打时倒是凶猛,拎着流星锤锤的那几个大坑现在还不知道该不该修呢,对上你又不知所措了,连掐着你的下巴灌药都不敢。”
刚把笔墨与竹板搬进来的燕南烛脚步一顿,快速将书写工具放桌上,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房梁。
周尚瑾挠挠下巴不说话。
木婉言低头用调羹搅拌药汤,边搅拌边轻轻吹气:“若不是孤不惯着你,届时你又要刚开春就躺床上过这一季。非得生病才肯老实。”
周尚瑾把油纸塞手里团巴团巴,团成球了放桌上滚来滚去。
“心虚了?”木婉言冷笑,舀一勺又吹了吹,放唇边试了试,再凑向周尚瑾,声音低了几个度,“孤试过了,温度刚好,也不苦,崇瑶尝一口?”
前脚刚迈出房门的云书悄摸关好门,尹凌将外衣随手一甩,靠着柱子翻白眼,燕南烛向上一提面罩,往底下瞅了两眼。
周尚瑾张口喝药,刚咽下去嘴边就贴上甜滋滋的味道,她就着木婉言的手咬一口糕点,木婉言又送上一勺汤药。周尚瑾就这么一勺药汁一勺甜点的喝完了余哲贞临行前留下的养生药。
喝完药了,周尚瑾半靠在椅子上摸肚子,从一堆竹简中抽出一个来递给木婉言。
“这是主子来月信的第四日,约莫明日或后日就该上朝受陛下的北巡委派了,这是某这几天写的北巡策略,主子瞧一瞧。”
皇帝早早就在筹备北巡一事,本来该太子大婚后就立马于朝中宣旨的,又正临太子初潮。
女子初潮乃是大事,需得静身调理,好生将养,故而这几日皇帝都是让太子以休息为主,待到月事尽了再上朝。
趁着周尚瑾消食的空当,木婉言看两眼后放自己手侧,将怀里的半块布帛拿出来给周尚瑾看。周尚瑾仅是扫一眼就坐直了身子。
“崇瑶与孤顺顺思路。”
木婉言拿起笔尖蘸墨往竹片上先画了两个圈儿,一左一右的圈儿内各自写着“二”与“复”字。
左边的圈引了一条线,下接“筝”字,右边同样的操作,连的是“佐”字,在一处空白之地单独写了“刺客”“掩护者”二词。
木婉言边写边道:“浮允筝是二姐的人,借岚裳之口引孤去皇家别苑。陈佐是复兴教之人,害得孤坠马‘瘫痪’。”
周尚瑾贴近桌子,先是闭了闭眼,捏捏鼻梁后艰难睁眼,凝神道:“二皇子似是因浮允筝想要害你,计划的进行与复兴教不谋而合,她本人是想伤主子还是杀主子尚不得知。”
看了会儿竹片上的字,周尚瑾拳头捏了又捏,还是劈手夺过主子手里的狼毫:“主子你还是别写字了。”
太丑了,丑得不堪入目,观者精神受到了巨大创伤。
笔被直接抢走木婉言也不恼,摊摊手,支着下巴看周尚瑾写写画画。
周尚瑾在代表复兴教的圈上画了一个小圈,小圈内写了个“夏”字。
“复兴教分明是打着兴复夏朝的旗帜建立的教派,多年来混迹三国搅乱局势。来自复兴教的陈佐却说杀主子以匡扶社稷?”
匡扶这个灭了夏朝的大桓的社稷?
“陈佐的话只可信半分。”木婉言回忆之前与陈佐的对话,食指在“刺客”“掩护者”二词上点了点,“陈佐并不知道坠马后又来暗杀孤的人以及为她的行踪掩护的人是谁派的。”
周尚瑾虚虚画了两道线,使这两个词汇与代表二皇子木弘瑜的圈连在一起。
“会是二皇子吗?”周尚瑾又写了“无脸女”三字,还在一旁画了一个空白的圈,“又是谁杀了陈佐?是谁写了那块布帛,谁撕了布帛,谁将预言算下并辗转交到主子手上?……如此一来还有第三方甚至第四四方势力,盼着主子出事儿的还真不少。”
“刺客”“掩护者”“无脸女”三个词皆与空白圆圈之间连了一条虚线。
木婉言看了看,又道:“国师的预言,与无脸女的预言无二。”
周尚瑾于是在竹片上写下“国师”二字,她在这词上面悬了半会儿笔,最后将这个词圈了起来,又在竹片最顶上写下“坤江”“彗星”“日食”。
“景州传来的密报是说水库有隐患……”
木婉言点头:“陈佐最后离京方向也是景州。”
周尚瑾:“某听闻星象并不玄妙,找对规律再辅以正确的计算并不难测出其变化。然而水灾一事谋于天成于人,太祖建水库、开河渠,坤江数十年不曾发生灾患,大皇子又临景州防灾,是复兴教的人不知朝廷动向还是笃定水灾不可避免?……只怕预言里说的水灾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吧。”
最终,周尚瑾在空白处写下大大的“景州”二字,并在此词底下重重划线。
木婉言摸下巴:“接连三天灾,孤若是想要保住储君之位就必须前往景州先堵住坤江一事……有人在刻意将孤往景州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