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总是来得突然,说是去国师府诵经祈愿的太子殿下抵达太子府时已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尽管宫人及时为她打伞,但随着东西南北风飘摇的雨还是将她的衣摆、头发打湿了一大块儿。
遣退一应宫人,仅留尹凌一人在寝殿内,木婉言随意擦去身上的水渍在尹凌的服侍之下更了衣,发丝尚且润着,提起一提油纸包装好的东西坐着轮椅出去。
宫人们都不曾跟着,只有尹凌一个人单手支伞推着木婉言往颂玉轩走去。
通往颂玉轩的另有一条小道,并不途经后院各庭院,越过太子府的练武场,往偏僻拱门而去,穿过一道回廊,自假山侧边进去,豁然开朗,眼前尽是芳菲之境。
及至颂玉轩主人的房门前,尹凌收伞,木婉言小心抬起遮住膝盖的毛毯与宽大衣袖,怀里的油纸包不曾沾染半点水渍。
敲了敲房门,有婢子前来开门。
婢子低声道:“周大人正在看书。”
二人遂进去走到外间,尹凌将油纸伞扔到一边,接过油纸包,木婉言起身脱下自个儿的外套露出里面轻便的常服。
外间有婢子正在拨动火炉内的炭火,木婉言捻了捻指腹,还有些湿冷,遂行至炉火旁烘烤散尽周身寒意。
尹凌凑到婢子身旁轻声问:“云书,崇瑶喝药没?”
婢子云书摇摇头:“没呢,刚下雨,奴婢来烧火时催过一道,让大人给哄出来了。”
尹凌挤眉弄眼:“再去煎,一会儿崇瑶就会喝了。”
云书偷偷看一眼正在烤手的太子殿下,掩唇笑一下,退出去熬药了。
木婉言将双手放脖颈贴了贴,觉着够热了,这才取了尹凌手里的油纸包绕过紫檀屏风走进里间,周尚瑾正靠在窗户不远不近处,借着窗孔打进来的微光和烛火看书。
周尚瑾抬眼,灯火下的丹凤眼有些朦胧,她调笑道:“主子可算是知晓来某这儿了,这几日在温柔乡过得可还快活?听说太子妃可人得紧呢。”
“确实可人。”木婉言缓缓走到桌边,摸摸周尚瑾的手,“嗯,不凉。”
木婉言这才抬起周尚瑾的手腕,把油纸包塞门口手底下。
“不过旁人再可口,到底不如与孤心有灵犀的崇瑶。回来时路过那家铺子发现除出了新品,你尝尝鲜,可还合适?”
周尚瑾拆开层层叠叠的油纸包,内里是两掌大小的木盒子,她失笑:“都是盒子装了还包什么油纸?”
木婉言道:“雨大,孤担心渗水。”
周尚瑾轻笑,掀开盖子,里边儿四个格子隔开,各放了一个糕点,她眼前一亮:“做工精致,看着花样不错。”
“尝尝?”
周尚瑾把书放旁边,木婉言替她给竹简塞上牙黎放旁边,摸摸茶壶还是热的,倒了杯茶放周尚瑾手边。四个糕点都是一样的,周尚瑾捏了一枚端详。
木婉言给她解释:“店家说这叫醉如烟,是‘拂堤杨柳醉炊烟’,说是早春见池边拂堤所得灵感。”
这糕点通身剔透,能看清其中的草绿馅料,好似波光粼粼的河堤。
周尚瑾轻轻咬了一口,轻轻咬下一口,馅料流而不散,轻轻渗于咬口表面而不脏手。
“表皮软糯爽口,内部酥香咸美,正与表面中和不显甜腻,色泽清新,真有无边韶光之感。”
她细嚼慢咽,动作颇为优雅,只两边的腮帮子微微鼓动,一双眼颇为亮堂,满是欣喜满足之色。
木婉言什么话也不说,将竹简卷了又拆,拆了又卷,直至周尚瑾吃完一个糕点擦了手,木婉言才道:“喜欢就好。”
“某喜欢。”周尚瑾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瞪一眼木婉言,将怀里的汤婆子塞给她。
“给孤作甚?”木婉言又顺手接过周尚瑾扔来的手帕,“倒是难得见你听话地带着汤婆子。”
周尚瑾轻轻翻个白眼:“还不是主子自个儿没点数,知道你身子健壮,但月事的最后几天哪能疏忽?头发都没干就来颂玉轩,届时因初潮不注意身子落了病根儿可别怨某。”
木婉言挑眉。
怪道呢,原来是给她准备的。
她不禁一笑:“难为崇瑶为孤费心了。”
周尚瑾抿唇一笑,正要说什么,余光见婢子云书端着热腾腾的药汤走进来,当即脸色大变:“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说罢头撇一边,谁也不看:“主子你也出去!难怪来找某呢,原来不是来送甜点的,是来给某送毒的。”
“养身的还让你给说成砒霜了。正是换季,又临大雨,不喝药怎么能成?”木婉言道,“再说,孤不来谁还能让你喝药?云书成日最听你话,你一瞪眼就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抱着药罐子团团转。”
云书把药汤放太子手边,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