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探望时间每日只有半个小时,警察什么时候离开的江茶都不知道,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肚子被捅了个洞,脑袋因为碰撞伤造成脑震荡,浑身上下布满擦伤,江茶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插了一身的管子和线。
她睡睡醒醒,没有时间概念,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想起来自己对谁说活着好辛苦,能不能不活了,又记着谁说江照炎还没死,他不是主犯,判不了死刑,江茶觉得自己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拼命的挣扎起来,决定再茍延残喘一段时间。
在浮浮沉沉的意识中,她记起来从昏暗疼痛中睁开眼看到袁庭业的样子,他穿着医用防护服,全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俯身看着她——
江茶第一次看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胡卓的女朋友,兄弟们在飘着麻辣热气的火锅香味中劝他摘了墨镜,反正没外人,看不到他眼上的伤疤。袁庭业酷酷一笑,把墨镜随手放到桌上,江茶当时正努力降低存在感,不小心抬头瞥了一眼,第一次看清楚了集团新认命的CEO的长相,对方有一双很英俊的眉眼,沉静专注,有着安定心潮的坚定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就能永远迎风破浪。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带着惊喜、不安、担忧和痛楚,眼睛折射着头顶白炽灯的微光,浮上一层铁锈般的雾气,轻轻眨一下,棕色的瞳孔变清晰了,过一会儿雾水又重新聚集在他眼里。
江茶很快又睡过去,浑浑噩噩的想是她让袁庭业变成这幅样子的吗?还是只是江茶的幻觉。
重症监护室珍贵的半个小时探视时间被警察占用了,所以今天一天都没人能再见到江茶。
袁庭业坐在早已经为江茶准备好的特护病房的沙发上,谁跟他说话都不愿意搭理。
袁森和谢照月亲自来医院送餐,江茶在icu里吃不成,所以主要是送给袁庭业的,谢照月亲自炖了人参乌鸡汤,汤盅一打开,香味就弥漫在病房里。
袁庭业不好好吃饭,轮到探视的时候就提前两三个小时都等在病房外面,探视完又能站在门外失魂落魄大半天。
他无心吃饭,更无心工作,袁森替他应付了几天董事会,上班上的血压飙升,一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要替快三十岁的儿子工作,袁森就气不打一出来。
媳妇亲手做的汤都快凉了,袁森坐下来,端起汤盅,冷冷说:“我早就说过要把他送到部队——”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太打断了,谢照月皱眉,“一句话就说了快二十年了,能不能有点新词?国家规定男的六十才能退休,按照社会上现行的用工政策,你这都算是提前退休,待遇都应该给你减半。”
袁森被太太噎的说不出来,忿忿的把送给儿子的大补汤给喝了。
袁逸背着计算机,抱着一大摞数据推门进来,袁森瞥他一眼,冷冷说:“哎哟,我们家的弯男回来了,我早就给老爷子说过,应该把袁逸送到部队,要不然也弯不了。”
袁逸:“”
跟着进来的夏江南:“”
袁逸说:“大嫂,跟袁森在一起生活会特别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谢照月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袁逸说今天凌晨,“我接到小南的电话就买机票回来了”,把怀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这些是往年类似案件的数据,我从律所调出来的,打算先参考一下看看。”
袁森品味着他的话,“小南啧啧”。
意味深长的叫夏江南的名字,“小南。”
夏江南站得笔直,“袁叔,您说。”
袁森说:“我早些年给你家老夏建议应该把你送到部队,你说有没有道理?”
夏江南殷切说:“有道理,袁叔,是我不成器,辜负了您的期望。”
袁逸拧着眉,要不是看在他哥比他大二十岁的份上,真的不想尊老。
袁森得到满意的回答,凑到沉默的袁庭业身旁,跟儿子咬耳朵,“你打算把你女朋友的案子交给小老二?咱家小老二可是打离婚官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你可想清楚。”
袁逸要摔东西了,袁庭业漠着脸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袁逸这才努力把火气压了下去。
袁逸打开计算机,“说够了没?说够了换我说了。”
袁森哼了一声,霸气十足的占据沙发的一端,用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袁逸心想,袁氏集团换了袁庭业当老大也不知道该有多幸福,话少,不碎嘴,不骂人,不阴阳怪气,简直三好模范领导。
“和你们同步一下消息,警方现在的意思是想要把两个案子并案调查,这对我们有好处,江照炎有家暴前科,而且证据确凿,法庭会认为他具备残暴的性格,在被受害人反抗后有杀人的可能性。目前所有的线索和证词都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比如江照炎说是江茶站在车前砸死的徐雪柔,而从江茶的证词来看,是在她找到工具去救徐雪柔的时候,江照炎用石块从两步外砸死了徐雪柔,当时江茶站的更近,所以衣服被喷溅了血迹,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因此徐雪柔的尸检还在等二次专家会检,最终会检结果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在这期间,我会和我的团队前往平市进行调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法?”
夏江南说:“我相信不是江茶。”
袁逸眼神宠溺的看着他,“我们都相信。”
袁森看见他们互动,嫌弃的拉了下衣领,让自己做的更板正。
袁逸视而不见,问袁庭业,“你有什么想法?”
袁庭业缓慢的哑声说:“要是我和江茶结婚的话,你还能当她的代理律师吗?”
袁逸:“”
袁逸瞪他:“别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