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就是皇帝,我以后……”
话语未落,轰地一声寝殿大门便被一脚踹开,在这声巨响中,太子大惊,就要从怜妃身上起来,却被怜妃死死搂着脖颈,尖声喊道:“太子,你要往哪里去!”
“逆子,逆子!”
隔着一道床帷和屏风,太子惊恐地看到了庆元帝的身影,他几乎失去了呼吸。而当庆元帝愤怒的斥责传来时,他早已经化为一座雕像,半分不能动弹。
所有的温柔悉数退却,只有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下的怜妃。
他看见她歪着头,下颌凑近光洁的肩,斜眼睨他,露出得胜般狡黠的笑。这笑纯洁、灵动,却又是若妖魔般诡异。
他不明白了。
方才怜妃说爱他,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她恨他。是啊,那双如水眼眸里,从来都没有爱意。有的只是与他一同万劫不复罢了。
太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急火攻心,惊吓过度,他竟什么话都说不出爱,浑身哆嗦了一下,两眼一翻,就此晕倒在了怜妃身上。
当夜,群群太医围住了太子,而怜妃则被几名宫人从太子床上扯出。他们拔掉她头上的一切珠花,摘下她所有的首饰,堪堪为她披了件体面的衣裳,就将其扔进了掖庭深处的冷宫里等候发落。
只是在东宫庭院里与庆元帝最后擦肩而过的时刻,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在等待她的认罪和求饶,她却一言不发,怀揣必死的欢愉,无视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双目灼灼,微笑地凝视前方。
第107章第一百零六章女人有时会将牺牲当作一……
“好消息,好消息!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岑长青的脚步响彻在环廊下,隋瑛从厢房里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昨儿夜里宫内穿出丑闻,这回是压都压不住了,那太子竟秽乱后宫,和妃嫔通奸,被圣上抓了个正着!”岑长期激动得两颊直颤,“这回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太子了!”
“想不到……”隋瑛苦涩一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想尽办法找他的错漏,他却不知收敛,干犯到圣上头上去。罢了,现在宫中情况如何?”
“这事儿本是压着的,没叫人知晓。可那东宫内闹得动静太大,连夜处死了一批人,还有那观月阁,都是哭天抢地……”
“观月阁?”隋瑛皱眉,“可是那位……怜妃的居所?”
当初庆元帝力排众议为怜妃修缮观月阁一事朝野内都是知晓的,又因那孝王一事,观月阁一直在隋瑛心中是个过不去的坎。可联想到怜妃,隋瑛心中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幻觉,他模糊的回忆中,始终徘徊着她的声音。
可臣子和妃嫔,又是怎么得以见面的?
岑长青看到隋瑛面露疑惑,便想起什么,说:“是怜妃,您见过的,许是不记得了,那时您快冻得够呛,脑袋都僵住了。听金瓜公公说,在玉峦殿外怜妃给您披了件大氅,也是当时圣上心思在别处,不然定是传出些闲话连累您。”
隋瑛记起有这么件事来,纳罕道:“这事还真是蹊跷。”
“有何蹊跷?”
隋瑛摇头,他说这话全凭直觉,他哪里有半分了解怜妃,连其面容都未有印象。岑长青见他摇头不语,便也不问了。只是渐隋瑛方才从厢房里出来拧着眉头,面色极不好看,于是指着屋内问:“是他出什么事儿了?”
隋瑛看了一眼他,摇头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此时莫要声张,免得给别人落了口实。只是想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对我们来说,也是道助益,不可轻易放下。”
“行,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岑长青走后,厢房内传来咳嗽声。隋瑛转身走进,关了门,见林清扶床柱坐了起来。隋瑛拿起桌上茶壶到了杯水,递到林清嘴边。
林清摇了摇头,说:“不渴。”
“那便漱个口。”
林清凑前含了口水,吐出来都是淡红色。隋瑛神色凝重地将茶盏放回桌上,便坐在林清身边,放下了床帘。
“外面刮风了。”隋瑛说,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有什么风刮得比宫里的这阵仗大?”林清看他,眸里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隋瑛轻笑一声,抬起手为他了鬓角,“既然连岑长青都知晓了,想必这事已是传遍了朝野,这一回东宫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极有可能叫陛下松口,使岐王上位。所以我一直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们所需要不过是耐心和坚持。”
林清的目光淡淡地从隋瑛脸上掠过了,没有任何表情。是以隋瑛这两日一直在想,林清究竟是怨他,还是解他。
要说怨,他并不使性子,也不争吵;可要说解,他却又冷淡得很,沉默多于言语。
只是林清说得没错,隋瑛累了,他真的很累。为天下民生艰难而忧愁,为岐王一事而心力交瘁,为林清也是多日提心吊胆,里里外外,仿佛都有天堑似的困难。随便哪一项放在人身上都会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可他却日复一日,砥砺前行,常怀信心,并不抱怨。
哪怕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说他贪心也好,异想天开也罢,他总想给这世间一个周全。百姓和官吏,君主和爱人。只是今年顺天城的苍穹好似破了个口子一般,雨下个不停。细细雨丝模糊了凡尘,叫隋瑛看不清了。即使林清就坐在他眼前,他也看不清他。
许是两人之间也在下一场不湿头、不沾衣的雨,将他们分得很开,叫他伸出手,触碰到的却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幻影。
“我给你一个结果,好不好?”隋瑛握住林清的手,用笃定的声音吸引林清游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