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从小讨好惯了,别人不高兴他就会想东想西,想尽力让所有人都满意,他活的就像个面团,别人想要他是什么模样他就能把自己捏成什么模样。
没个标准,所以很空,之前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放的是外婆,然后塌了,现在又缝缝补补,放上了程在野。就是从来没想要放自己。
程在野,程在野,姜守言光是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都觉得温暖,他给了他从来没体会过的,无关亲情的最真挚的爱意。里斯本的盛夏至今回想起来,都美好得像是童话。
所以姜守言偶尔会想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所以只能搁置下来,然后对自己说,随便吧,随便吧,无论是好奇还是新鲜,都无所谓,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想起好多年前,他第一次坐长途火车,那时候是夏天,车窗外的太阳很烈,他在一片耀眼的金光里构想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现在火车一路向北,驶过荒芜雪夜,姜守言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程在野。
姜守言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自己,但要让他最后总结一下都想了些什么东西,他又想不明白。
车窗外天渐渐亮了起来,姜守言偏过头,看见灰蓝色的天际线渐渐亮起了一片橙红。
他脑子空了几秒,想起程在野问过他,冬天的日出会不会更好看一点?
姜守言犹豫要不要叫醒他,程在野看起来睡的很熟。
最后还是决定不叫了,他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想把这场日出录下来,等程在野睡醒了再给他看。
姜守言跪坐在床上,手机屏幕里的世界要比肉眼看起来更暗一点,姜守言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车窗太脏了。
他轻轻抽了两张纸去擦车窗,擦不干净,污迹在外面,他有些着急,带了点病态的执着,没注意到车窗被他擦出了滋滋声。
很轻,还没有上铺的鼾声大,但姜守言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程在野顶着一头稍乱的头发,坐在他旁边问他:“怎么了?”
他忽然有些难过,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姜守言轻轻垂下眼说:“想给你拍日出,但车窗太脏了。”
程在野就笑了笑,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现在醒了,不用拍了。”
他拉了拉姜守言,姜守言从跪坐变成了盘腿坐,后背贴着程在野的胸口,感受到了他沉稳的心跳。
姜守言突然问:“吵到你了吗?”
程在野指了指头顶:“这个吵醒我了。”
姜守言闷闷的笑了一声。
“那你呢,”程在野问,“你怎么醒这么早?”
姜守言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有点睡不着。”
“什么时候睡不着的?”
姜守言往后延了两个小时:“四点过的时候吧。”
程在野问:“干什么了,坐着发呆么?”
姜守言撒谎说:“没有,玩了会儿手机。”
程在野点头:“下次要是睡不着就叫醒我,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啊。”
姜守言笑问:“火车上可以玩什么?”
“唔……”程在野想了会儿,“在结霜的车窗上画世界地图?”
他们声音压得低,说话的时候呼吸会勾缠到一起。
车窗外的太阳完全升了起来,火似的在雪地尽头燃烧,挺拔的白桦一棵棵倒退,那抹金光却好像静止了,一动不动挂在车窗右上角。
姜守言听见程在野又重复了一遍:“下次睡不着一定一定要叫醒我。”
他语气很认真,姜守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在野一点也不怕麻烦,程在野就是来让姜守言开心的。”
姜守言呼吸乱了片刻,缓缓嗯了一声。
“姜守言你觉不觉得冬天的日出要比夏天的更有力量一点?虽然天空不漂亮,光芒落在雪地上甚至有点苍凉。”
“但就是有种……来之不易的感觉。”
“谢谢你啊,”程在野说,“让我看到了这样一场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