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企费力地把身子伸向副驾驶座,吭哧吭哧地摇下右侧的车窗。
“妈,那我俩走了。”他对着人行道上的两人喊。
孟鹤为了瞧见外面,于是把脸贴近孟企的脸颊:“奶奶,小红姑姑,我们走了。”
“户口本身份证,都带了吗?”老太做了个拇指和食指相搓的动作,在街对面大声喊道。
孟鹤举起手中的小挎包,拍了拍它的肚子。
“快上楼吧,就回。”孟企说。
车开了出去。
拐了几个街区,他带着她在区公安局停车。
小鹤低头解开安全带,她穿着上身黑、及膝透纱下摆的春装连衣裙,头发被编成一丝不乱的单股辫。
她指了指车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把手放在孟企递来的手掌里。
周六,来办事的人不少,两人等着户籍业务窗前排队的人群慢慢走完,将孟企代写的改名申请书,连同户籍簿、学校证明、出生证明一齐交了上去,然后是填写表格、盖章、签字,进展快得难以置信。
孟企交了新户口簿和身份证的工本费,领着小鹤去拍新的证件照。照相机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将女孩微笑的正脸记录、归档。
孟企与孟鹤坐回车里,说说笑笑地驾车前行。
小鹤将手伸在挎包里,摩挲着崭新的户口簿,将它拿出,举高,迎在阳光下。
孟企看了它一眼,回忆着一本本变旧的户口簿,这是第四本了。
17年前,孟企迁户至这里。
16年前,换新,多了午华的一页。两人被标注上“已婚”。
14年前,换新,多了午孟鹤的一页。
11年前,午华的一页被戳上注销的印章。
20分钟前,换新,删除午华的一页。更名。
小鹤打开了它,前后翻看着仅有的两页:户主·孟企;女·孟鹤(曾用名:午孟鹤)。
妈妈呢?她问,指的是午华的那一页。
刚才被工作人员收走了啊。他说,这时才有了午华真正离开了的实感,他强忍着鼻子里涌出来的酸劲,开着车。
嘀嗒,两滴眼泪掉在户籍证明,孟鹤的名字上。孟企拉过身旁的女孩,让她靠着自己的右肋,不停地用手抚摸她的头发。
到家了,孟企把车停在楼下,转过身把她搂入怀里。
就这样维持着过了不知多少分钟,孟鹤动了动身子,离开了他的胸膛,她眼圈红彤彤的,手还放在孟企的腰上。
孟企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脸蛋,然后她也仰起雪颈,亲他。
孟企老妈为两人开了门,走进一瞧,原本再熟悉不过的客厅如今四面墙都挂上了红布,正对面的厨房走廊两边贴着喜庆的对联。
玄关左手边,客厅西侧靠墙摆着漆红的方桌与两个花篮,桌上摆满盛有糖果、喜饼、桂圆、莲子、红枣、花生的精美小碟。
沙发上,连同垫子和靠枕枕套都换上了红色。
孟企去厨房帮孟红盈准备午饭去了,小鹤则去洗了把脸。
门口传来开锁声,姚健捧着一套陶瓷茶杯和一个花瓶走进屋,对老太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