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叹息一声,说:“衣冠冢。”他盯着黑白照片,眼睛周围有泪痕,但这会儿已经没了眼泪,“人总要向前看的……我女儿去做了近视手术,很成功。”
吕思彤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小王很小的时候就和哥哥一样立志要当警察,但自从哥哥牺牲后,老王就不希望小王也从事这样危险的事业。
“我有个东西给你。”老王一边说着,掏出一块手表,说,“上面的时间已经停了很多年没走动,前段时间我找人维修,现在又能走动了。”
吕思彤没接,这听着像是遗物……
她看向边上的鬼魂们,想让聪明鬼们像个拒绝的说辞,却见他们都分散去各个墓碑查看诸多烈士的生平记载,穿梭在孩子群里,刮过一阵阵的冷风。
阴雨绵绵,落在头发上像是薄霜。
“我不够坚定。”老王没有收回手,说,“撇开一切职务身份,我也只是个思念孩子的普通人。如果你所说的‘高科技’能够……”
吕思彤明白他的意思了,犹豫片刻后接过了手表,但没有任何反应。
老王苦涩笑了笑,摇头说:“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手掌借着抹去脸上细雨的举止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好了,说点正事吧。”老王很快就切换回了工作状态,“我们目前的看法,偏向于是假玉玺。这段时间的盯梢和调查,给了他们很大压力,他们在找突破口,想转移注意力。”
“嗯,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吕思彤松了口气,两边想法一致的话,更方便合作出主意,“但是,我有个疑惑……这么容易推测出来的话,会不会假的太明显,贩子放这样一个消息的目的是什么呢?”
“具体目的,我们也还没有头绪。”
吕思彤把慈善晚宴上有三国时期帛书,且还是《讨贼檄文》的陈琳正版一事告诉老王,试探问:“我就这么一问啊,你别当真,就是……在外头犯了盗窃罪跑回来,国家会保我吗?”
“……”老王左右看了看,深吸一口气说,“我国公民出国,请务必遵守当地法律。”
吕思彤换了个问法,在边缘试探,说:“那……要是没被发现,应该就不算违法吧?”
“……咳。”老王抿嘴,无奈说,“小吕同志,我是个警察。”
“我就随口问问,我像是会偷东西的人吗?一般情况,我都是直接偷人的。”
“……?”老王没有绕在这个没头脑的话题上,说玉玺这消息既然传出来,上头也安排了人员跟进,毕竟这个话题全华夏的人都在关注。比较难办的是,玉玺在私人手里,否则可以通过大国之间的合作条件,达成“归还”结局。
而关于让吕思彤一起出国继续协助办案一事,老王还在向上申请,这里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何让上级相信“高科技”一事。
“需要证明的话,我随时有空可以配合的。”吕思彤立刻接话,又说,“而且,我已经在申请旅游签证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
老王点头,说:“我会再多反映,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两人正聊着玉玺的事情,陵园里的风似乎略有些大,温度也低了不少。
在前面区域查看墓碑文字的鬼魂们也都飘了回来,对这里埋着的烈士身份感到惊讶。居然都是出身平凡的战士,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书香门第,因救亡图存牺牲自己,便足配长眠在这一片静地,供人敬仰,永垂不朽。
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冒出来,与之前见到的所有状况都不同,模糊得甚至没有一个能够辨认的形状,更像是一阵风,一缕烟,夹在细雨里的雾。
孩子们撑着透明的雨伞,扫墓结束后的目的地是游乐园,这个年龄最喜欢的地方,他们洋溢着笑容,却被同来扫墓的大人们投来悲哀的眼神。
微风吹过一把把小伞,吹过墓碑前的花朵、棒棒糖和辣条,轻轻吹过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脸庞。
很多事情,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就会明白。那时候回首自己年少时的嬉笑,会羞愧,会反思,又开始指责新一批嬉笑的孩子们。原来……是在指责曾经的自己呀。
一阵阵的风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那么地喜爱这一张张笑脸。
风绕啊绕,吹啊吹,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太阳也从云层后完全出来,金色的光芒照在大地,照在每一座墓碑上。光线里的尘埃缠绕飞舞,悄无声息。
从陵园回家后的小吕情绪一直很低落。
陪着去了又回来的鬼们一头雾水,仔细想途中也没发生什么事呀,和老王沟通的内容里也没有新的危机出现。他们更是自己逛着,没对后世陵墓发表任何看法,不至于说错了什么话惹她不高兴。
鬼魂们不明所以,问了许久才见她抬起头来。
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眼睛都红着,问:“那个时候,你们在哪呢?”
“我们……”
如果世界上没有鬼神,一切先祖不过是个精神图腾。可他们分明存在,还在为自己当年而遗憾,却没有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出现。
小吕知道这事怪不了谁,他们在睁开眼之前也不曾想过还能来到后世。
老熟鬼们都阅读过记载,从某个他们不喜欢的朝代开始,后面又有海外异邦的联盟侵略,以及后世人们最惨痛近乎灭种的战争。
文物的大规模流失,也是从那次联盟侵略开始。
老熟鬼们坐到小吕边上,轻声说:“抱歉……我们,我们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