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不过一天,他就觉出这事情的最根本:游戏本身没趣味,但噱头惊人,奖惩极具诱惑力,组织者的煽动能力强,是奔着钱财来的。
赢下一把牌,就能获得b级译使的浅层献祭,如此奖赏,趋之若鹜的斥候如过江之鲫。
这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译使放下高贵,整日坐在牌堆前等候光顾,若非有张桌子横着,简直伸出手就能摸到。
聂舍以身入局,亲自体验过一把牌,找到了调动斥候情绪、让他们发疯发狂的窍因。
那译使会出老千。
不论谁来都要在这桌上扔满一定数额,在此之前,那译使会不断地用触须操纵牌面,在一步之遥时调换牌组,让他们一次次失之交臂、扼腕怒骂。
抓不到现行,聂舍就暂时拿他没办法,薪塔对译使的保护几乎凌驾于一切规章之上。
兰秋年看到这,却想这译使很聪明,懂得利用自己的爪牙、从别人身上获取油水,他有些想见见这人了。
“我想去。”他直视着聂舍,坚定道。
聂舍不明显地错愕了一下,无可无不可道:“跟上吧。”
兰秋年把钢笔别回去,又将容世群画的那幅像细致地叠了两折、塞到兜兜里,眼神在容世群身上犹豫了会,开口说:“再见。”
“嗯。”容世群见他收好画像的动作,整颗心已经软成流不尽的蜜河,笑色席面道,“下次见,小兰。”
———
似曾相识的情景,似曾相识的一前一后,似曾相识的小跑起来才跟上。
兰秋年这些天都没和聂舍有什么交流,那因献祭而生的微弱熟悉感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两人之间除了沉默不剩什么。
兰秋年正腹诽着,眼前快步行走的人却悄然慢下脚步。
?
聂舍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兰秋年疑心是否自己产生错觉。
本想问问还有多久才到,兰秋年才要张开嘴,远瞥见前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即将出口的问句就又吞了下去。显而易见了,就在前方。兰秋年是真的想知道这所谓【六芒星】游戏的玩法,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想自己也玩一局试试。
人群自发地为聂舍让开一条道,兰秋年赶忙从辟开的小路中钻进去,浓烈的汗味和呼吸味自两侧打在他身上,肩膀被有意无意地撞了好几下,兰秋年眉头控制不住地凝紧,从心里涌上股近似呕吐的反胃感。
他缩了一下肩,两手将自己环住。
“让开。”
极森冽的两个字划破空气,蠢蠢欲动的众人纷纷退散。随即一只手伸向他,轻而易举地将他环绕在臂弯中,手腕虚虚地不碰触到他,只将他与身边所有人分割开。传来的体温略冷,与那些燥热的手天差地别。
兰秋年回神,感激道:“谢谢。”
聂舍眼光淡淡,也不看他,厌恶道:“这群人疯了。”
兰秋年对此感同身受,平日碰面礼貌热情的良好青年,来到这里就像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的赌徒一般,让他无法将之与那些友善的面孔一一对应。
好在里面没有他眼熟的人,刚来时送他零食的学弟、食堂里帮他端饭的小哥,总缠着他聊天聊不够的周嘉珺…没有熟悉的人变成陌生的模样。
兰秋年神色凝重,看向桌上那一组牌面,和端坐在桌后、肤色苍白的译使——
脸色奇白,眼珠却黝黑无比,稍一转动仿佛能听见机关弹动声,唇角勾着似有却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