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心思纷乱,每日仍点卯似的当值,却早已无公务——京城竟已有百姓听到风声,全家向南逃难,整个京城笼罩在慌张恐怖的氛围中,中秋将至,东都却再无以往的热闹繁华。
靖宁帝早朝并无异常,下朝后,却让宦官蔡冲首辅何相等人商量计策,拼命给北戎示好,并许诺如若休战退兵,朝廷可纳岁币。
这是遗臭青史,让后人鄙夷之事,何相并不愿应承,蔡冲却并不介意,暗中派出宦官议和。
议和的宦官一去没了音信。
谁知过了几日,前方传来战报,北戎阵前,悬挂的恰是此宦官的头颅。
众臣哗然。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已暗中议和,且议和无望。
靖宁帝一时间无地自容,一连几日安抚众官员。
可过了几日,靖宁帝改了心思,如今官军节节败退,北戎却得知步步紧逼,也许东都真的会城破。
他是帝王之尊,上天之子,若没了他,谈何社稷,谈何百姓?
靖宁帝当夜便点了五城兵马司的骑兵,决定带皇后,太子出城逃亡。
五城兵马司总督知晓此事,跪求靖宁帝莫要离京,靖宁帝却无动于衷。
总督只能将此事告知前廷重臣,臣子或沉默,或哭泣,但都说皇帝要走,他们也无计可留。
唯有谢璧站出来道:“我随你去劝说陛下。”
总督疑惑道:“大人是要以大义劝说陛下留京?”
谢璧报以冷笑。
谢璧随总督前去面圣,总督以社稷为重,跪求靖宁帝。
靖宁帝匆匆移开目光,不为所动道:“你们留是为了社稷,朕走也是为了社稷。”
谢璧一身绯袍,身姿笔挺,一步步沿着宫阶走来,冷冷开口道:“可臣之所求,若并非为了社稷,而是为了陛下呢?”
靖宁帝一怔,直直看向谢璧。
他从前竟未发现,养尊处优的外甥,在大战来临之际,反而别有一番沉静之气。
谢璧走入殿内,字字沉着:“陛下,如今京城已乱成一团,外头可都是些乱臣贼子,京外更是刀剑无眼,在宫中,您是陛下,我们誓死保陛下平安,可陛下出了宫门,又有几人能保您平安呢?”
望着谢璧幽冷的眸,靖宁帝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想带亲军南下,但南下路途漫长,很难说谁有无异心。
再说京城外已尽数乱了,万一在路上遇到北戎人……
靖宁帝遍体生寒。
东都城坚,皇城也有城墙……眼下看来,留在宫中倒比逃去外头安全几分。
谢璧跪地,掷地有声:“只要陛下尚在宫城,臣定舍命相护,为国效力。”
众人也纷纷齐声,声震宫城:“臣定舍命相护,为国效力。”
靖宁帝心思急转,立刻变了脸色,亲自扶起谢璧和几个重臣:“有爱卿在,朕心甚安,放心,朕定然和诸位共进退!”
谢璧一番话,让靖宁帝多在宫城呆了十日,维持住了京城表面的安稳。
但十日后的夜,靖宁帝毅然带亲卫出宫。
只因北戎兵临东都城下,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东都的臣民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北戎骑兵,竟然真的兵临东都城下。
东都城内,众人四散奔逃,孩子的啼哭声,妇人的惊叫声,马车嘶鸣声,划破了中秋前夜。
宫中,靖宁帝召集亲卫,命蔡冲收拾金银细软,连夜逃去川地。
靖宁帝临走之前,亲去皇后宫中。
步入宫中,靖宁帝皱眉。
皇后已换上吉服,头戴冠冕,向靖宁帝端庄行礼。
“你穿这衣裳做什么?快换身衣裳。”靖宁帝急躁道:“跟朕一同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