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平复着忽然骤升的心跳,不自觉地把那只手腕藏到了身后,“有事吗?”
“只、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我注意到他也不自在地摩挲着那只刚刚拉住我的手掌。
这时也正是最多巫师涌往礼堂的时刻,在往来的人流中,我们两个静立的黄点显得格外突兀。要是换做以前,我也会直接上手把塞德里克拉到一边,但经过刚刚的插曲,我只是隔空指了指空地,他点了点头。二人从路障的角色中退了出来。
好像害怕再拖沓下去我又会想逃开。一到安静的角落,塞德里克就开了口:“其实,这两天,在见到你之前我想了很多,也打了很多腹稿,觉得自己一见到你就要把那些话都说出来,”我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点头,“但现在,我却觉得那些话都不重要了。”我一愣,终于在这时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一亮,在触碰到我回应的目光后扬起了微笑……简直令人怀疑是不是还存在没有消解完全的迷情剂,残留在他的体内。
我难以置信。
他是笨蛋吗?还是他没有自尊?他怎么能做到这时还对我微笑呢?
但塞德里克不是一个天生的摄神取念者,他显然无法读取我此刻的思想,只是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是昨天的我,会对此愤愤不平。但现在我见到你了。说来也奇怪,好像真正重要的事情,只有见到你才能明白……”
我们谁都没有先移开对望的视线。他在我复杂的目光之中,始终带着那浅浅的笑意,平稳而清晰道:“在所有人里,我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令你为难。”
“所以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毕竟也是我先粗心大意,中了别人的迷情剂,才将你卷了进来。我们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像从前,我们只是朋友。这样的话……你可以不要再躲着我吗?”
我能听出,只有在最后一个问题,他的语调才再次紧张起来,眼中浮现了忐忑。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这样的他,忽然笑了。
这声莫名其妙的笑似乎又使他更加绷紧了身体。
“这可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啊?”我打趣道,一如既往地。
塞德里克却对此松了口气。毕竟我插科打诨的态度就像一种信号,他似乎认为一切真的就此翻篇,我们都做回往常的自己。
“抱歉,”他耸了下肩,也带笑回应,“就像你说的,我可能总是有一些长篇大论的毛病。”
我缓缓地摇头,“那不算什么毛病。”
他只是淡淡一笑,以为这就是话题的结尾,却发现我没有停下。
“你知道吗?塞德里克。”我笑着继续道。他有些疑惑,但没有打断,仍然耐心听着,“像是‘品学兼优’‘才貌双全’‘人见人爱’这类的赞美之词,你一定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或许是人类的劣根性吧,面对越是‘完美’的对象,人们越是热衷于寻找瑕疵,我也不例外。”
“四年来,看着这样‘完美’的你,”我说,“我有时就会忍不住‘找碴’,想要弄清楚你最大的缺点究竟是什么。过去我或许发现了一些,但那都无伤大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答案。”
话题似乎走向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方向,对此,塞德里克的神色也愈发迷茫,甚至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这时,我毫不犹豫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上了我。”
几缕在暴雨前流窜的微弱气流卷起我们相贴的衣摆,又轻轻放下。
“这几乎形同一种自虐,”我在他诧异的目光里,仍然说,“我不明白你的眼光为什么能差劲到这个地步。”
在他皱起眉头想要再次开口之前,我抢先道:“在你反驳我之前,这并不是一番自卑的说辞,而是事实。至于其余的,你可以留到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再不去用早饭,就真的会双双迟到了。你今天上午比我多一节课——算数占卜,对吧?”
我向他确认,他迟疑地点头。我随之附和性地点了点脑袋。
“那么第三节课下课后,我在算数占卜的教室门口等你。”我说,收敛了虚伪的笑意,第一次向他露出了真实的表情。
艾比说的对。即使塞德里克·迪戈里真的是一个笨蛋,也永远存在一个比他更大的笨蛋。
那就是曾经认为有必要逃避他的人。
“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