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瑶听着,不自觉地攥紧手指。“今”字桌伙计插话道:“他从前那是心有挂念、大仇未解,如今挂念已去、旧仇得报,身如浮萍衰草,死了也好。”“来”字桌伙计笑嘻嘻地应和:“对,对,死了也好。”“够了!”戚瑶低低喝了一声,整幢千岁楼霎时静了下来。“时候差不多了,我的问题也问完了。”她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站起身,踩着灵石下坡,一步一个璀璨的浅坑。细小灵石不断滚落,八个伙计手忙脚乱地去捡,等捡完再抬头时,戚瑶已经走到了千岁楼门前。楼门对开,天边星河渐散,日头低悬,又是新的一天。戚瑶看着对面门槛上的血迹,毫不犹豫地迈开靴子,走了过去。血店门户洞开,迎面是一扇华丽屏风,屏风遮住内里光景。戚瑶绕过屏风,喧哗与谩骂之声凭空出现,倏而在她耳边炸裂开来,她忍不住用手按了按刺痛的耳朵,回头看那扇屏风——好强的隔音术。戚瑶瞥了眼屏风背面的“财”字,转过脸,看到十步远外还有一扇类似的屏风,而两扇屏风之间,夹着几张赌桌。戚瑶从赌桌之间穿过,看到有一人一路顺风顺水,赢下的灵石堆满了半张赌桌,围观者群情激昂,连声哄他“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戚瑶踏着哄声走过这张赌桌,刚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哄声就变成了嘘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输了——赌场之中,腰缠万贯与倾家荡产,不过一念之差。戚瑶扫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每张桌上赌的都是灵石,并无仙器的影子,便一直走到第二道屏风前,想继续向里边走。岂料她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旁的荷官拦了下来。“贵客留步!”戚瑶停步回头。那荷官脸上顶着一张滑稽的笑脸面具:“贵客是第一次来咱家吧?”戚瑶点头。荷官:“那小的给贵客介绍一下,咱家有咱家的规矩。”他抬手指着第一道屏风背面的“财”字:“咱家分财局、身局、命局三种赌法,贵客赌过财局才能赌身局,赌过身局才能赌命局。”戚瑶皱眉:“啰嗦。”荷官:“贵客有所不知,咱家这财局稀松平常,大家来了只为宣泄情绪或是过过瘾,但这后边两局可不同。”戚瑶听着满场催人心肝的欢呼或悲泣:……你管这叫稀松平常?荷官:“这身、命两局,是由咱家出赌注,形似竞拍,需要者相赌,赢者获之,输者或砍手剁足,或命丧九泉,刺激非常。”他越说越激动,边说边比划,戚瑶静静地看着他手舞足蹈。荷官:“大多数客人在赌身、命两局前,都愿意来财局试试手气,若手气不好大可及时止损,择日再战。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咱家的一个规矩。”戚瑶:“行,那开始吧。”她语气平静冰冷,丝毫没有被荷官带动起情绪。荷官白忙活了一通,当场愣了一下。就在他怔愣的时间里,戚瑶已经找了张空赌桌,坐了下去。荷官连忙追上她:“贵客,请出赌注。”戚瑶在袖子里掏了掏,随手丢了块灵石出去。那块灵石大概一根指头大小,鹅黄色,晶莹剔透。荷官趴在赌桌上,仔细看着它,面具一度要从脸上滑下:“赌注,一块天……天罡石!”他磕磕巴巴地喊出声,整个财局场地都静了下来。戚瑶不明所以:“很值钱么?”荷官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这种小石头极其稀有,极其有收藏价值,指甲大小的一块就够盘下整个赌场,何况这块还大出这么多倍。戚瑶扶了扶面具——这都是近日三十三门送来的“嘉奖”,她并不懂行,若不是在此用作赌注,她可能转头就把这什么天罡石当碎银子花了。而且,再昂贵的灵石,能从她这买走徐令的命吗?当然不能。全财局的人都围拢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想坐到她的对面。荷官看着戚瑶:“贵客,劳烦您指个人吧。”戚瑶抬眼,看到方才一局之差云泥之别的倒霉老兄,一抬下巴:“你来。”众赌徒当场炸了锅——他们在这瞧了一晚上,那人除了刚刚那局,一整夜全无败绩,运势正好,已经快在这个赌场里封圣了。谁没事干跟赌圣上赌桌啊?那位“赌圣”输了一局正懊恼着,一听这话,当即坐到了戚瑶对面,大手一挥:“来!”“赌圣”重振旗鼓,全场情绪都被他一人调动起来。群情激昂的热浪在两扇屏风夹出的小小空间内来回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