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真的是佩服他,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依然没有忘记保持自己的姿态。
“郎君这会儿没有外人,不必讲这些话。”
她静静望着他,“阿兄就在旁边,但是这话恐怕到不了阿兄那儿,郎君姿态就做出来了,也是白做。要是连累伤势加重,得不偿失。毕竟出荆州城也是十分耗费体力。郎君与其继续讲究这些虚礼,倒还不如早些处置伤处比较好。”
这话真的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和她平日里温婉的做派很不一样。
“如果要说唐突的话,也不至于。每逢夏日,只要出门就能看到不少男子赤身裸体劳作。”
齐昀听完也不继续坚持,唇边牵起一笑,他单手解开了带钩。袍服立即松散开。
“女公子误会了,”齐昀右手扯住一边袍服,要将半边袍服给拉扯下来,“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原本不该女公子来。”
“我不是什么女公子,郎君言重了。”她一手扯住袖口,让齐昀自己用劲。“也并不是锦衣玉食的贵女,没有什么讲究。”
动作间牵扯到伤处,齐昀蹙眉闷哼了一声。随即他颇有些不耐的,直接将整个手臂从袍袖里抽出。
她持了剪刀过去,就要把那截袍袖给剪了。
齐昀摇摇头,表示不用,撕拉一声直接将整个袖子给撕下来。
内袍的那截袍袖贴着伤口,他这么用力撕拉。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被撕开了,又鲜血淋漓起来。
“郎君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先祖了?”
她开口就问。
陈赟教过她,生病的人其实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这个时候就要有人气势上压过他。这样才能继续救人。
“女公子的胆量着实令我佩服”
齐昀无视伤口处的鲜血直流,抬手看她。
他脸上笑容还在,眼里却泛着冷色。
“比不上郎君。”
她对齐昀的冰冷眼神毫不在意,举着灯火仔细察看了一下伤口,伤口处有血迹干后留下来的血痂,这会儿伤口里不断有鲜血淌出。
“我自小在沙场里摸爬滚打,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这个于我来说,和以往的伤势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听了,去看他的眼睛,依然是没有半点害怕和退缩,“我幼年时候,曾经见着一个司马也是和阿翁这么说的。”
“那个司马行伍出身,说自己从军多年,一身的伤疤。他现在的伤势不算什么。”
说着,她笑了一声,笑声格外突兀。晏南镜抬头,两眼望着齐昀。
美人在灯火下有股朦胧的婉约风韵。但是殷红的嘴唇里吐出的话语却没那么中听。
“的确如司马所说,那伤虽然是新伤,但还比不得其他旧伤凶险。阿翁叮嘱他要好好休养,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
“不过两个月,伤势加重,肉腐见骨。最后在床上惨嚎数日而死。”
齐昀脸上最后那点笑容也没了,眉头蹙着,紧紧的盯着她。
这应该是他原本的模样,褪去了温和的那一层表皮,内里的强势袒露出来。哪怕只是落了一点到人身上,也是犹如千钧,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晏南镜迎着他双目,毫无畏惧的看过去。
“一人身上的精血是有定数的,放任流失,无异于自戕。”
“在下受教。”齐昀垂首道。
阿元这个时候把准备好的热水端来,热水是照着晏南镜的吩咐烧滚之后放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