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合皱着一张巴掌大的脸,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叫了一声“爹”。
秦毓章这才睁开眼睛,第一眼没看他,而是看向成伯,做了个手势。
老仆“嗳”了声,立刻下去传菜。
厅中只剩父子俩。
秦幼合走到桌边站定,背着手等父亲问话。
几息后,秦毓章果然开口问:“我让你今日去赴傅家的桂花宴,你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而是去了乐阳长公主府?”
“去找顾莲子和嬴淳懿玩儿。”
“只是为了玩儿,不是因为家里下人进不了公主府,不能把你绑出来?”
“爹!”秦幼合一只手拍上桌子,“我跟你说过八百回了,我不想娶傅家那个丑八怪!”
秦毓章神色不变,依然平和道:“不喜欢这个,那就换一个。”
“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
秦幼合在桌边来回走了几步,举起双手抖了片刻,实在无法按捺情绪、理智地组织语言反驳,最后破罐子破摔,朝着他爹大吼:“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想成亲!不想!干什么非要逼我?”
秦毓章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受不了了赌气地转开脑袋,才慢慢地说:“你早晚是要成亲的,此时定下和以后定下没有多大区别。”
“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傅家那几个女的。”秦幼合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看着他父亲,“你要再给我硬塞,我就剃了头发去至诚寺出家!”
少年人紧紧抿着唇,唇角拉出倔强的弧度,眼眶泛红。
秦毓章叹了口气,他就这一个儿子。
“你一直这个样子,不走科举,不通商业,再没个强硬的岳家,以后怎么办?”
秦幼合不答话,厅里陷入沉默。
在厅外等了一会儿的成伯便带着人进来,一边布菜,一边劝这两父子。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睡一觉就过去了。
贺今行在卯时末醒来,穿上天青色襕衫,推门走出斋舍。
这个时候还住在书院的学生,只有他一个。
西山书院自游学后便让学生完全自主学习,中举可算出师,未中则回来重读两年。
至于学生住宿问题,爱住哪儿住哪儿。他也是合理节省住宿费。
时至九月,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庭院深深。
但他并不觉寂寥,反而心情舒畅。
因为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他吃过早饭,打算到贡院去凑一回揭榜的热闹,谁知未出山门,就遇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裴明悯向他打招呼。
“今行。”
裴明悯一展袍袖,拱手作揖,“乡试第二,恭喜。”
“那解元必是明悯了。”贺今行露出笑容,亦作揖回礼,“同喜。”
“我要去告诉先生,一起?”
“好啊。”
张厌深不待在藏书楼以后,天气好的时候,就时常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盖着毛毯看书。
贺今行这段日子里常来请教他,本以为这一次也会见到差不多的情景,谁知两人到时,老先生正站在院子中央,抬腿挥手,竟在练五禽戏。
学生们等他一套练完,才行礼叫“先生”。
张厌深让他们随意,贺今行熟门熟路地搬了条凳出来,让裴明悯先坐。
然后他看着老人,朗声道:“先生,我考了乙榜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