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上台用麦克风讲话:“大家静一静,各位村民请注意了,笑笑,不要笑,咱开会了。今天是咱村大学生燕凌峰这小伙子乔迁之喜,我代表大伙说两句,一是,看你周围的邻居来齐子没有,马上就有开市区了,不敢把谁漏了。都看一下,咱这村民一进城,就和放出圈的牛羊一样,惊了,都跑的没影了;二一个是啥,是一会儿回去时,都站在酒店门口,能自己回去的就回,不能回的,人家大学生安排了公交,把咱送到山口。路上都注意安全。要是有那怪毛不想回的,你们就找个酒店好好住上,不要寻那些背街小巷子的黑理发店。我给你说了,你要是染上脏病,你得了,你老婆就得了。这治病得花钱,可不要怪人没给你打预防针。三一个是啥,就是大家吃饭不要吧唧嘴,咱不是在自己家,是来城里了,不要让人笑话。小娃不要乱跑,看把上菜的人碰了,或是把烫倒在你身上了。我就说这么多,下来由主家给大家说一下。”
燕凌峰接过麦克风:“我是凌峰,自小在咱村长大。这次办这个乔迁酒席,一是为了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多年的照顾;二是想带大家来看一看,看看这县城的变化。最后,大家吃好喝好,下来,上菜开席——”
老村长手一挥:“鼓掌啊,人家请你们来吃饭,连这点礼貌都不会。我讲完话你们不拍巴掌就算了,这大学生讲完话,你们都不鼓励。”
众人后知后觉带头拍头,欢乐的就像过年。
下面有人小声道:“这村长叔把这当村上那大喇叭了。我就不想鼓掌,我们又不是白来吃的,都是带了份子钱来的。”
大伙动起筷子,开始是凉菜,喝白酒,那叫个欢实。
燕凌峰给大伙发塑料小袋:“需要打包的可以拿,多拿几个,一会儿吃到最后有喜欢的菜有剩下的可以打包。”
大伙都矜持地拿几个袋子,并不多拿。
在他们看来,我们虽是山里的,可也不能给天坑村丢脸。
不拿,死都不拿。
“大学生,你是不是看不起叔?我还没到吃不动的时候。现在,别说我吃不下他三个馒头,下午吃两个馒头是没问题的。”
吃过六个菜,有人张口:“不行了,不行了,早上吃的太多,下午吃不下去了。这城里的东西就是饱人,怪不得人家给咱发打包袋。”
“你以为你个老东西能吃多少,我一吃东西,我就知道了。你是不懂经,人家城里的菜里放的饱腹剂。”
“乱说,这又不是自助餐,不放那东西。你知识都学杂了,乱说话。自从村里牵网后,天天抱着你那破手机刷视频。你是开心了,别人赚到钱了。你啊,又不好好种地,又不摆摊,现在欠人家账还不清。”
“他姨,这是什么肉?“坐席的乡亲问同桌吃肉的人。
他们有的人吃猪肉过敏,有的人吃羊肉过敏,有的人吃牛肉过敏,需要提前问好才能动筷子。不然,吃了浑身起那种疹子,一片一片,用手抓的人疼。
“这是牛肉啊,放在过去都是有钱人家吃的,过去那不准杀耕牛的。”
“这就是牛肉啊,这干巴巴的嚼起来没什么味道啊,很柴呀。”那人也是第一次吹牛肉,觉得这干切牛肉不如猪肉好吃。
“你个老山猪,旁边给你放了个小碗辣椒的水,你蘸着辣椒水吃啊。”
“哦,还是这样吃的,怪不得,你不早说。”
“呀,这个虾有点扎嗓子啊,把我嗓子扎的。”
“人家把外面的壳剥了,你看人家大学生。人家把外面的壳剥了吃。”
“但是我见别人有些不剥皮啊,是直接吃啊,直接把虾头咬掉全部吃下去。”
“那也可以多嚼一下,好消化。”
“我们吃了这么久了,怎么不上米饭?”
“饭店蒸不过来,现在都是拿馒头忽悠你的。”
“谁说的?这是你们没有去外面,听说南方那边席上都是米饭。”
“那是人家南方,大气,生意做的有讲究,咱们北方这边小气。”
“咱们这边外地人少,做生意还是讲究的少一点,讲究成本。有什么吃什么吧,你看他们有米饭也有馒头,今天给咱们上的是两样。我听大学生说过,今天咱们这席是米饭馒头,前面有个小碗,你自己拿碗打米饭。”
“嗯,这个菜你们还吃吗?不吃我打包了。”
“不吃了,打包吧,你把咱们天坑村的脸都丢尽了。”
“你呀,懂个锤子,我听人说饭店这个剩菜剩饭别人都倒在泔水桶里喂猪了,你以为他们还会吃啊?你花多少钱都花了,你就剩多剩少别人也不会退的,我打包怎么了啊?大学生给的袋子呀,你看别人那一波人他们走的时候,各个人手里提的都是打的菜呀,都是打包的。人家比我们有钱,人家是城里人,穿的你看的衣服。”
边上的女人道:“真的吗?咱们坐在大厅里看的好明显啊,他们从楼上下来真的是打包的。原来城里人流行打包啊?城里人怎么不考虑面子啊?他们不要脸面吗?他们不觉得丢人吗?”
“他们比咱们更辛苦,要是不上班就没什么吃的,又不种地,他们哪有收入。你看那些老人,拿个退休工资,在大街上捡垃圾生活。”
“哦,原来如此。”
村头的五保户见叶凌峰过来敬酒,他说道:“凌峰啊,叔终于吃饱了一回城里的酒席。来县城转了一回,圆了叔多年的梦想。我人生没什么希望了,就是等死的人,你这样让我很感动啊。对我一个孤寡老人这么好,你这心肠太好了。”
另外一个边上的老头道:“唉,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儿子今年30多岁了,38岁了,出去打工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回家也找不到媳妇,我也是没有孙子,没有后代的人。多亏大学生啊,让我们来县城转了一下,要是旁人谁管我们死活?哪天死在家里臭了都没人知道。人生没有什么意义,70多岁了,要死的人了,再不死就是祸害别人。”
一时之间,燕凌峰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有让二位老人喝酒,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