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将军一阵沉默,良久才道:“林拾将军是全大苏最好的儿郎,也是我们整个北境、整个荒鹰城永远不敢忘却的存在。”
这话听着其实有些傻,就宛如幼童玩过家家时说出的有些尴尬幼稚的话。
可偏偏方将军眼中满是怀念钦佩,让人提不起别的心思来,只想着他说的“林拾将军”。
“我听人提起,我父亲曾经两次孤身潜入燕月,将军可知,我父亲究竟是为何要……”
未等林瑔说完,方将军便轻轻摇了摇头:“或许臣的父亲知晓,但他从不肯提起,臣父亲还在时臣为此不止问过他一回,他都不肯说,只说是要紧事,但也是不能翻出来的事。将军留下的那几句话,本是想要副将带出来,可惜副将也没能从火里出来。”
苏珏微微蹙眉,道:“陛下为此困扰多年,方老将军若是知晓,怎可知情不报?”
“父亲最初确实想过将密信送到京中,可那时京城并不太平,林拾将军新丧,林太傅悲痛欲绝,怀王……也就是原先的大皇子、陛下一母同胞的哥哥病重,再加上楚家、殷家也都遭受重创,那一串的事全都聚在一块儿了,父亲的信便没能送出去。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父亲再提及此事,却说……却说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林瑔诧异,“什麽叫不需要了?”
方将军还是轻轻摇头:“恕臣无能,知晓的并不多。但若问起将军当年到底说了些什麽,臣却依稀知道几个字,一个兵,还有一个小心。”
……
“清尘。”
林瑔回神,偏头给苏珏送过去一抹笑:“怎麽了?”
苏珏擡手揉了一下他的发丝,无奈道:“我都叫了你几声了?可算是听到了,在想方才的事?”
林瑔拨开他作乱的手,道:“就是盘算一下还有几日才能走。方才见那几人神色都不似作假,说的都是真心话。方家留那王樊,不过是为这张菍儿同王樊亲近些,方倏澶又从中求着,才叫他留下来。方将军原本一门心思地认罪,实心眼,待你说不许再提此事之后,他便真的不再理会。方倏澶张菍儿还没那麽多心思,更与此事关系不大。那其中因果究竟如何,便只能等我们去金城探寻过了再去细想。”
苏珏微叹:“我还不知道你。此次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走一步看一步,总有能查明白的一天。至于王樊那事,我打发个人去探探便是,何苦亲自去?山高水远,该早些送你回京才是。”
“不是我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你就算派了人问得再详细,我终归也是不信的。再说了,你派谁去?现在还要使唤临风未免也太不人道了些。等他去一趟再回来,咱们也该啓程走了,还不如自己去。”
“咱们是来北境办事的,办完也该早些回去交差,这跑来跑去的,未免太过惹眼了些。”
林瑔脚步一顿,垂眸认真思索了片刻,认真道:“那我自己去。回京队伍中只少我一人,这一路上我本来也管事不多,再有你从中调谐,未必能有人发现端倪。”
林瑔点了下头,愈发觉得此法可行:“那便这样吧,离城之时我露个面,待到队伍整顿休息时,我就悄悄离开,若有人疑心,让临风易容顶我一段时间也罢,回京之前我赶回去便是了。”
眼见林瑔说完就神色满意要离开,苏珏赶忙拉住了他:“叫你一个人去那更要不得,你怕不是想让我提心吊胆一整路。罢了,此事我来打点,你不用再理,回头我陪你一起去。”
林瑔扫了他一眼,问:“如此这桩事便算有了眉目。那方老将军说得不需要,又是何意呢……”
苏珏沉吟片刻,道:“时机不对。老将军急着把密信送到京城的时候正是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等京中太平了,便说不需要了,那必是那段时间发生的某件事,林拾将军留下的话已经无用了,老将军认为大患已去,此事又遭人诟病,没了再让更多人知晓的必要。”
林瑔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低叹一声。
苏珏轻声道:“罢了,先不想了。此事十几年了才有了些眉目,哪是我们一朝一夕就能弄清楚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急坏了身子才叫得不偿失。”
蛊虫
北境的百姓对他们那些树苗苗倒是宝贝得很,一家子一家子地来,每家领上一棵,分外小心地栽在城外荒地上,那架势堪比手上捧的是自家孩子。
林瑔环顾四周,有些不解道:“我先前听临风说荒鹰城年年都要栽一回树,一弄就要折腾个好几天。可如今看着这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了,怎的还要那麽久?”
闻言,方将军“嗐”了一声,道:“我们这也不是什麽风水宝地,种什麽就能活什麽,那都得精心伺候着。每年到这个时候,城中百姓先安置好了这些树栽子,就得把往年种下的树都仔细探查一遍,歪了的扶一扶,有病了的治一治,再成片的浇浇水,这堆事弄下来得个个把天呢。殿下公子都是京中来的,肯定也不会弄这些,您二位就走个过场,把树栽上让百姓们看看,旁的什麽挖坑埋土之类的事就不用管了,这地硬,也不好弄,我叫别人来弄!”
苏珏笑道:“听着倒是有趣的打紧,方将军不如就让我们试试,既说了是来帮忙的,哪有只走个过场这一说。”
“那殿下公子可千万小心些,这活可不好干,阿澶第一次做的时候手上让划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呢!”
“嗯。”苏珏应了,心思却没在上面,放轻步子慢慢走到林瑔身后,本想趁他不防逗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