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对吃饭有了深层的理解:人不能填饱肚子时,什么要求都会被抛在脑后,人一旦饿急了眼,什么吃的都能吃下去,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恨不得抢了衙役的钥匙夺路而逃,但冷静后又出了一身冷汗,一旦这么做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闻风悦吃饭时突然听到一个衙役在门外道:“喂,饭好吃吗?”他挑着眉像是在期待什么。闻风悦停下筷子,道:“当然不好吃,难道你那有好吃的饭菜吗?”衙役歪着脑袋笑道:“我这当然有,不过嘛,你得拿钱。一两银子有酒有肉,包你吃好,听说你是公子哥,应该不缺钱吧。”闻风悦心想:“原来他们故意拿这些难吃的饭菜给牢犯,然后借此从伙食上收取银晌,犯人要是不拿钱就只能吃着碗里与猪食无异的饭菜。”于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倒出十两银子,走到牢门处。衙役道:“还不知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才这么点银子啊根本不够,这些钱就够你吃十天好的。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然后伸手拿过十两银子,转身就走了。没过一会儿,那衙役左手提着一壶酒,右手端着一盘饭菜就过来了。闻风悦待他走过来,一瞧竟然是热腾腾的饭菜,而且还有肉。接过饭菜时,他心念一动,好奇牢狱里还有哪些讹钱的伎俩,道:“我初来这,什么规矩都不懂,还请你多指点指点。”那衙役靠近牢门,“你挺识趣的,这里有些规矩大家早都心照不宣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肯定经不起折磨,所以我才愿意跟你说点实在的,你别舍不得银子,让你掏钱就爽快点拿,没有就让外面的亲朋好友帮你垫付着,不然吃亏的绝对是你自个儿。吃饭这还是小事,要干活时可得下点血本,不然那些家伙非累死你不可,拿钱出来那些重活就会交给其他人,不然就得一个人全部干完。还有,有个人偷了人家东西,被抓了个现行,送来官府,县老爷判他五十大板,打完放人。打板子这事,你琢磨一下,可以怎么讹钱?”闻风悦想了下,道:“难道给打板子的衙役们塞些钱,可以打得轻一些?”衙役咧嘴夸道:“脑子真灵活,不错,只要你拿了钱就能消灾,打板子的人在知县眼皮底下也能做手脚,板子打得声音响,但打下去不痛。这样打够五十大板,你双腿还能走路。但那人没钱,也不肯借钱,所以五十大板打完了,他的双腿也被打残了,你说这不是得不偿失嘛。”闻风悦怒从中来,心里骂道:“百姓辛苦纳税,这些家伙享受俸禄,却尽做欺压百姓的事情。”他道:“是不值得,但这样做太残忍了。”那衙役眼睛一横:“不做的绝一些,怎么叫其他人乖乖拿钱,不能坏了规矩。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然而衙役就那么点俸禄,哪里养活得了一大家子,若不额外赚一些钱,早就穷的没裤子穿了。你们这些公子哥想必读了许多圣贤书,脑袋里装满了仁义道德,什么忠君爱民、体恤百姓,其实就是没懂官场的真面目,哪里懂我们的辛酸。”说完便就走开了。闻风悦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被蚊子成群结队的骚扰,嗡嗡直叫,吵得他无法入睡。天快亮了,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被牢房里的其他将要被拖出去砍头的人们哭喊声惊醒。一连好些天都是如此,闻风悦逐渐消瘦和变得无精打采。这日,牢房突然开了,有一没见过衙役道:“有人陪你了,好好珍惜牢友吧,谁知道你们俩哪天就砍头了。”然后推进来一个体形清瘦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宽宽的玄色大袍,披头散发,忽悠悠地飘进了牢房。“有我父亲的消息吗?他一定知道我是冤枉的,我要见我父亲!”闻风悦终于忍受不了,叫道。可那送饭的衙役只管送饭,一问起这事,他就一问三不知了。“你就老实待着吧。不要以为你是闻正堂的儿子,就可以逃过杀害自己堂妹的惩罚,自有王法收拾你。”衙役呵斥道。“我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你们去察找真正的凶手。堂妹她遭贼人所害,如今尸骨未寒,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找到杀了我的堂妹的人。”衙役像没听到闻风悦的解释似地离开了。那男子看了闻风悦一眼,走到牢房的另一边,躺在杂草上闭目休息。待男子睡醒,衙役已经送过了晚饭,没有晚饭可以吃,那男子靠墙坐着,眼睛也不睁开。小牢房里传来一阵“咕咕…咕”的饿肚子叫声,闻风悦抬眼看向那男子,他依然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