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牢狱中,呆呆地生出困惑:咦,他为什么入狱了?他不是刚写了天下闻名的文章,获得圣上赏识吗?他不是马上就可以带着妹妹远走高飞了吗?
清渺的郎君声音,自他对面响起:“醒了啊。”
乔世安揉着沉甸甸的头,迟钝地张望声音源处。
牢狱门打开,有人进了此牢。墙边晦暗烛火幽晃,那人靠着木栏,坐在长条凳上,人净影清,容颜秀美得近乎妖冶。他抬起眼睛,冷淡地看着牢中要犯。
乔世安茫然。
那郎君慢声:“你忘了我啊。”
他低笑:“看来,在你的记忆中,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吗?”
他靠门而坐,对着乔世安微笑,笑意不达眼,轻描淡写:“我是江鹭,字夜白,未及冠,初来东京,多有冒犯。与君相逢……”
江鹭倾身,一字一句:“……取君性命!”
乔世安色变。
“咚——”
半黑牢狱中,身上一个木盒朝他砸来,乔世安慌张躲避,文人身骨却被木盒砸得差点吐出血。他惶恐震怒,心想什么疯子,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疯子……
江鹭道:“你妹妹的尸骨你也不接吗?”
乔世安一个觳觫,伸手去捧那要摔出去的木盒。木盒被砸开,一截少女沾着血的指骨骨碌碌从中滚出……
江鹭和简简交过手,他记得简简的食指如何模样。他又能轻易弄来刚死去的人的手指,在画师的相助下,指骨可以假乱真。再加上乔世安被“神仙醉”蒙蔽……
江鹭为了今夜这场对峙,做足准备。
数管其下,乔世安捧着这截鲜血淋淋的指骨,脸色煞白。他朦胧的记忆和现实所见分明不同,他妹妹在外面玩耍,又本事厉害,不可能、不可能……
乔世安哑声笑:“你骗我。”
江鹭:“那你现在身在何处呢?”
乔世安迷瞪间张望四周,看着陌生的森然的牢狱。他根本不认识开封府的牢狱,可他却在这里。眼前这个人,开着牢门坐在里面,又没有穿官服……
乔世安头隐隐作痛。
他道:“都是假的。”
他握着指骨的手发抖,而下一刻,他听到江鹭淡漠:“简简是我杀的。”
乔世安倏地抬头,锐利眼睛怒盯此人。他又神经质一般地笑:“这是梦……简简等我回家呢……”
江鹭:“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了简简的吗?”
他身形一晃,瞬间挪到这个文弱书生面前,一掌扣住了乔世安的肩。乔世安神智恍惚,但他根本不觉得痛,他便更心安理得觉得这只是一个恐怖的梦。
江鹭轻笑:“简简没有认真地跟人学过武功,全靠街市上跟人打架打出的经验,又偷看寺中人习武。积善寺你还记得吗?简简经常去那里……你因为简简,和积善寺的和尚熟悉,和买卖房舍的牙人也熟悉。”
江鹭想着深巷中藏着的那个小寺。
他微微笑,当日,叶白出现在那里,捉拿江湖人士。叶白当真是凑巧于那里捉拿江湖人士呢,还是叶白来监督江鹭,刺探江鹭查真相查到了哪一步呢?
江鹭:“简简是个迟钝的孩子。她想偷学我的武功,可我师从名家,如你们这种出身的人恐怕不明白,我的武学只能师门传授,他人窥探,只能受死。”
乔世安肌肉绷住。
江鹭低垂着眼:“于是,我捏断她的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