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月亮,似乎和玉京别有不同。
郑来仪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桥上的月亮出神。
“这座风雨桥,据说这桥自漪兰时代就在这里了。”叔山梧在她身后跟着站定,视线同样看向远方。
郑来仪看向那风雨桥,有悠扬的乐声从桥上传来,飘在烟雾笼罩的湖面上。她突然发现桥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竟无一人落单,一对对相携着走到廊桥最高处,他们在爱人耳边喁喁细语,看神情让人忍不住猜想,说的是怎样甜蜜动人的情话。
她虽然不通这里的语言风俗,但也在这样的气氛中一时失神,蓦然听见身旁的人问她:“上去看看么?”
郑来仪摇头,淡淡道:“不了,那么多台阶,我腿脚不方便。”
她刚要转身,叔山梧突然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上来吧,我背你。”
郑来仪垂眸,男人宽阔的肩背伏低在面前,沉稳如山。令她陡然想起昨夜,他突然抽身,坐在床边沉默的背影。
她摇头,后退半步:“不了——”
尚未说完,被男人反手拽住,重心一歪倒在了他背上。
郑来仪一惊,推着他的肩头要下去,叔山梧却迅速地站起身来,她身体一晃,双臂下意识地便环住了他脖子。
“抓紧了。”他声音中有笑意,背着她稳步走上了廊桥的台阶。
旁边路过的情侣见这二人,便有女子扯一下身边的伴侣,伸手指着叔山梧,含羞带笑地说些什么,她的男人不甘示弱,二话不说也蹲下身子,将爱人背了起来。
一时间又有两三对,学着他们的样子登上了廊桥。
“放我下来。”郑来仪红着脸推人。
叔山梧的手抓得很紧,语气半带恐吓:“别动,一摔就摔俩,两个人一起滚下去可不好看。”
肩膀上的人真被他吓住了,没再挣扎,语气依旧不好:“我累了,要回去了。”
“好。”
叔山梧这么说着,脚步真的加快了些,只是依旧在朝廊桥的高处走,他走得很稳,郑来仪胸口贴在他后背,已经完全不觉得冷。
她心跳跟着变稳,索性随遇而安地转头,看桥两旁的风景。
这里的天空很低,巨大的月亮垂临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成了几乎相接的两个圆,桥上五彩的灯光和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同倒映在湖水中,一时分不清是天上星,还是地上景。
叔山梧的脚步慢了下来,突然开口:“这里的月神节就如同中原的七夕。关于这座桥有个说法:月神节穿过这座风雨桥的有情人,便能安度风雨,携手一生。”
伏在他背上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郑来仪望着眼前的美景,眼中倒映着星河,神色却是黯淡,她漠然开口:“若共渡一桥便能共渡一生,怎还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叔山梧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了下来,牵起郑来仪的手。他的手心很烫,烫得她身体一僵,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挣开,也或许是他握得很紧,有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他们如同两尾游鱼,缓缓于熙攘的人流游动。
远处传来幽幽羌笛声,如泣如诉,叔山梧沉冷的声音突然送至耳边。
“你说得对,有情人很多,能终成眷属者少之又少,能相守一生者则更为难得。”
郑来仪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叔山梧也正朝她看过来。
“最珍贵的,不过此时此刻。”
他说最后那四个字时,深绿色的眸中光芒闪动,如同藏着一整条星河。她有种熟悉的眩晕感,虽然曾几度沦陷在这样的目光中,此刻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她迅速移开视线,轻轻挣脱了叔山梧的手。
郑来仪的心中暗藏了一些视如珍宝的时刻,后来都随着恨意一笔归零,今夜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那些时刻又如走马灯一般清晰浮现在眼前。
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看着站在风口浪尖的叔山梧,忽略耳边关于他的众多传言和告诫,坚定地认为,能与梧郎相伴的时刻足够可贵,其余但无所求。
事实证明如此一厢情愿,直如飞蛾扑火。那些所谓珍贵的时刻,不过是自我麻醉。
“难道你不觉得,成大事者,这些虚无缥缈的事都会成为负累么?”旖旎氛围中,郑来仪的声音冷冽如冰。
叔山梧微怔,她此时的语气像极了某人。他正要张口说话,河对岸陡然炸起一朵煊烂的烟花,刺目亮光瞬间点亮了天空。
他眸色一紧,向着郑来仪靠近了一步,语气郑重又带着几分焦急。
“郑来仪,昨夜雀黎寺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