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化微蹙起眉,略显苦恼:“只是,四海辽阔,谢公子不去外出寻找,反而在原地苦等。不知,谢公子这是刻舟求剑,还是心意不够?”
他说得好听,谢逢野却听出了话中意味——你家娘子跑了,你也是个心大的,自己守在这有什么用?
不世天上神仙者众,对于谢逢野的情劫想要说这句话的大有人在,但没人敢当面说。
如今玄龙变泥鳅,凡人也能当面讲了。
俞思化这人,笑起来像早春霜花上那缕薄溜溜的晨曦,打眼瞧去光彩明艳,实则碰到了才知道是冷冰冰的。他标准又疏远的微笑,好像只是一种习惯。
但有温暖的微笑不代表会说人话,谢逢野脱口而出:“俞公子这么会讲话,一定没被人打过吧。”
“哪有说几句真话就要被人打的,谢公子说笑了。”
俞思化双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像是说出这句话令他从心底开心了很多。
他说得文绉绉且礼貌,即便谢逢野听不着他的心声,但他不傻,听得懂人话。
“好灵巧一张嘴。”他呵笑一声,松开手掌的同时借力在门框上反推自己一把,退开身。
阳光正好借此泼洒他半身,烫着衣襟处银龙暗纹涌动光芒。
“俞少爷忙着,我就回了。”
“等等。”俞思化喊住他,“你落下东西了。”
“什么东……”谢逢野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才画好的符被夹在两根手指里挥舞着纸边。
听不见心声便罢了,俞思化还能瞧见他的符。
谢逢野今日第三次在这小白脸处碰壁,他笑得很难看。
“这东西血淋淋的,瞧着不太吉利。”俞思化问,“你还要吗?不要我就扔了。”
那可是幽都冥王的血,一滴可令万物生,亦可焚尽万里,周游于阴阳乾坤之间。
现在被俞思化万分嫌弃地捏在手里,晃来又晃去,谢逢野忽觉有些牙痒,真心实意道:“俞公子胆子可真大。”
俞思化盯着他:“总要有点胆量,不然被敲门为难都不敢说话。”
谢逢野冷笑一声:“没有分寸的胆量还是收收吧。”
彻底聊不下去了。
俞思化朝他摇头一笑,捏着符回屋关门。
所以到头来那张引路钱还没还回去,谢逢野随手一抛任由它随风乱飞,他瞧着紧闭的房门,正打算招出生死簿来瞧瞧这俞思化什么时候能落到他手里,顺便看看他什么来路。
谁知诀没念完,天头就荡下惊雷一闪,寒光伴随着破天钟的铮鸣器音扫荡而来,罡风吹得路旁垂柳几乎折腰,这天神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砸到谢逢野面前,触地便成圆阵,以他为中心快速扩大,金亮灼目的字符滚动翻腾。
此乃不世天专门用来锁神的天锢,一般天锢出现,之后就是天道降死劫戮神。
看似单薄的光障,将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不过须臾眨眼,阵外一切如常,还能见行人慢悠悠踱过去,阵内就是狂风烈雷汹涌无比。
谢逢野还抬着手臂,准备接一下幻出来的生死簿。
突遭变故,倒是彻底给他惹毛了。
他收握原本摊平的手掌,强破青岁所下禁制动用法力,召出灵鞭回霜,阴雷从鞭柄涌现而出将他包裹住,同天锢里的惊雷撕扯起来。
额前黑莲怒放,他呲着牙朝阵眼光圈飞身跃去,狠厉地挥臂甩鞭:“本座看下生死簿都不行?!”
撞击处轰鸣震荡炸开无数细碎灵光,这一鞭竟是将天锢劈出了条缝!
冥王盛怒很快得了回应,清幽之声响起,似轻声低语在耳边又像遥遥而唤远隔山海,不世天最喜欢讲究一个高深莫测。
“幽都冥王,不世天有召。”
这句清寒孤高的话,烈油浇火地让谢逢野不爽到了极点,他甩鞭将天锢彻底劈碎,沐着残破灵光平视着前面的柳树,朝不世天渡音:“本座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不世天的狗。”
话才送出,又是两道悍雷扑面,他正要挥鞭却听人急急吼道:“冥王莫恼!冥王莫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