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市面上的粮还算新鲜,若等到七月早稻收成,米铺无粮可卖,铺庄老板就会拿陈粮出来,并且因早稻收成的原因,米价一定会涨,并且极有可能会持续升高,直到晚稻上市。”
“所以,最好现在就买入足够的粮。”
“妈妈知道了,”梁桦点头,她眼里的忧虑变成了更深的愧疚,山洪暴发是之荞做的准备,期间知茂还忍着不适,如今又是之荞的帮助和提醒,她作为一个母亲,什么都忙都帮不上,实在是太不合格了,“之荞……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梁桦认真地看着元之荞,但恍惚还是跑进了她的双眼,像是无处停靠的船。
看着梁桦的神情,元之荞不知怎地感到了一丝心酸,她握住母亲的手,鼓励道:“妈妈已经做得很好了,要照顾家里,要接活赚钱,还要赔人家山洪毁坏的布料,我这些不算什么,不过是先一步想到了而已。”
“之荞,”梁桦的语气慢了下来,“之前你叫我依靠你,我很感激,等你大了,妈妈一定会用力地依靠你,”她停下话头,温柔地看着元之荞,轻轻地将元之荞的碎发捋到耳后,“但现在你还这么小,作为妈妈,应该我是你的依靠才对。”
元之荞的脑袋靠进梁桦怀里,环抱起梁桦的腰,语调很轻,“妈妈已经是我的依靠了。”
梁桦不舍地拍着元之荞后背,“我就是想着,要是我能再能干一些就好了,至少能多照拂一下你们。”发生山洪灾害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元善不在了,她该怎么抚养四个孩子,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只有做衣服这一条路,但做衣服的钱,又怎么能养得起四个孩子?
她会的还是太少了。
在家时,她的母亲说女人只需要靠丈夫,其他什么也不用管,所以除了厨艺女红,她什么也没学。
但梁桦现在却发现,靠丈夫不能时刻无忧,靠孩子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只有靠自己,才能成为一把遮风避雨的保护伞。
她得学会靠自己。
元之荞想了想,“不如妈妈从看报开始吧,无论什么时候,学些东西总是不错的。了解的东西越多,就越有可能能像我这样获得信息差,从而领先别人先走一步。”
梁桦想了想,觉得元之荞说的有些道理,她决定以后让元善进城,都让他带份报纸回来。
梁桦帮元之荞收拾出门的衣物时,到竹屋捡东西的元知茂和元知荷也回来了,元知荷有些担心元之荞一个人会害怕,而元知茂则羡慕元之荞能参与新军的活动,在他看来,这仿佛就是小人书里的英雄在执行秘密任务。
元之荞也交代了哥哥姐姐一些事情,元善因早早离开没见到人,所以她准备让元知茂转述,只是元之荞不知道,元善这一去就被隔离了,所以她要传达的话,直到她回来也仍未被元善知晓。
“之荞,这个娃娃你还要吗?”元知荷从一堆捡回来的东西里,挑出了一个被泥浸染的针织玩偶,可惜地看着它仿若敷泥膜的脸,“太脏了,就算洗干净,应该也洗不掉泥印子。”
这是钟墨送给她的礼物,看到娃娃,元之荞突然想起了自己写回信的时间,那正是陵省堤坝被毁的前几天。如此想来,她的信大概率会因洪灾而遗失。
不如再写一封吧。
“不要了,姐姐扔了吧。”元之荞回房,向孙长明借了一些纸,准备再写一封回信,顺便对礼物的事道歉。元之荞提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并重点询问钟墨的近况。
《绯恋》里有写缺粮的事,因为陵省的粮也送往外省,所以军阀这堤坝一炸,直接就导致了后面部分地区的饥荒。浦城虽然也受了影响,但这里多国驻守,物资不愁,主角们又处于上层阶级,所以缺粮少食的事几乎忽略不计,剧情也就一笔带过了。
但知道钟墨的情况却对元之荞来说十分有用,因为《绯恋》对唐曦的成长几乎都采取略过的写法,只写了几笔钟家的变动,以及钟家的最后——唐家救走钟墨,逃离浦城。
钟墨就是在这个情节中,被科莱丽夫人托孤,然后为了增加钟墨活下来的筹码,她主动与唐家缔结儿女姻缘。
一行人艰难离开浦城后,钟平安却不打算放过钟墨,不仅派人追了上来,还杀死了科莱丽夫人。危机之时,钟墨为救唐曦自愿做饵,前去引开了敌人。
自此,唐曦与钟墨失联。
二人再见已是十年后,此时的唐曦以为钟墨早已死亡,所以爱慕上了年轻有为军官张修正,张修正自然也发现了唐曦的少女情愫,他的胸中同样悸动不已。
第一段快速略过的五年,元之荞希望借住钟墨的家境状况来推断历史进程,以此或多或少地握先机。
而五年过后,就是新军与军阀的合作,一致对外。她相信到那时,她已经有能力对抗元善和元知荷的死劫了,毕竟在剧情里,元家就只有她与主角存在直接关系,想要改变就得直面神秘的力量,但元家剩余的人不同,他们只是在里面轻飘飘一句话。
元之荞坚信,她绝对会成长得比那一句话,更加具有力量。
信写好了,元之荞要把它带去城东,等水灾平定再寄出去。
吃过简单的饭菜,元之荞带上资料和草图,跟着护卫兵李成,坐上了去往城东的牛车。之后的不久,元知茂也在梁桦的吩咐下,将午饭放进竹篮里。
元知茂小心地在篮口盖上草帽,走向稻花村的临时聚集处。
村里的情况比竹屋惨烈多了,负责人员挖了一个大坑,把死去的家禽们都堆在这里焚烧,然后再掩埋。许多人围着焚烧地落泪,特别是淹死了牛的那几户,一直在哭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