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元之荞的讲述,李然也回忆起了当初,“我那时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城门口,心里就越是害怕。虽然一直说服自己去了有银元拿,心里却还是一直慌个不停,像揣了只即将跳出来的兔子,”李然摸上胸膛,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在竖立,“若不是你们救了我,真去了鬼子窝,我现在肯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还好荞荞聪明!”元知茂插话,并主动说了元之荞给他们下发的任务。
元之荞给元知荷的任务有三:买响炮给元知茂、雇黄包车等在一旁接应,以及听见响炮声后立刻喊有鬼子开枪,并及时抢走李然。
她给元知茂的任务也有三:带上元知荷买好的响炮、以拐子为借口,说服士兵跟着进城门,以及看元之荞给他的信号,并及时将响炮炸到士兵们身边。
响炮是为了制造混乱脱身,带上士兵是为了借势,而黄包车则是最后的逃跑工具。
当然响炮这事,还是元之荞看见货车时想到的。当时出城的贩夫走卒里,正好有买卖烟花爆竹的,车主本意是将其运到村上买卖,没想到还未上路就有了一单生意。
当然事情并没有完全按元之荞设想的那样顺利进行,比如他们一开始就遇上了士兵的不作为。不过这样的情形还在元之荞的预料当中,因为她要的其实并不是士兵们的配合,而是借势。只要拿着武器的士兵们看过来,便能威慑男人,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在元之荞的计划中,她会与元知茂拖住对方,然后惊吓士兵与男人,让其相互误会并给制造了时间,让他们可以偷走李然。
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元之荞还试探了一番男人。她将自己取名为“囡囡”,确定了男人能准确地说出“n”的音,却在发变体的“r”音时,无一例外地替换成了“l”。
除此之外,元之荞还发现了男人的一处破绽,那便是他拿武器的动作。
男人动杀心后,下意识伸向了左侧腰间。海国士兵为武士,他们习惯用长刀,而长刀却恰恰都佩戴在左侧腰间。
这也是元之荞的大意,她之所以会带着元知茂、元知荷行动,是因为她观察到男人没带木仓械刀弹等武器,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男人竟有把像柳叶一样细长精巧的刀。若不是她及时反应,以及后来的元知茂的配合,和最后时元知荷出其不意的响炮,他们不会这样毫发无伤地离开。
梁桦听得心惊肉跳,差点平白生出心脏病,而元善则从一开始的欣慰自豪,逐渐变为了生气、担心和后怕,元之荞见这二人脸色越来越不好,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缺漏。
但“下次一定会考虑万全”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危险预感告诉她,若是说出来了,她马上就会面临许多麻烦。
见元善、梁桦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好,元之荞主动换到更紧急的话题上,“那个探子立刻同意了让我们带着李然哥哥走,并表示与我们一道,我猜他还有同伙在城中,说不定是有着汽车等交通工具的同伙。”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能一次性并快速将他们三个小孩封口。
梁桦脸上倏然褪去血色,转而看向元善,元善则像是只被人抽气的气球,身体松垮地靠到了椅背上。
元之荞看他们不再纠结自己的行为,便继续说道:“离开前最后一秒,我还看见那个大叔在找我们,所以这段时间,哥哥、李然哥哥和我,就尽量不要出门了,否则会有危险。”
元善眉头重重拧起,梁桦忽而站起了身,“那他有没有看见你们离开的方向?”她一边说,一边着急地向外走去,似要去把所有的门窗关紧。
“没有,”元之荞回答,“妈妈放心,只有我看见了他,他却没看见我们,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我们是坐着黄包车走的。”元之荞说完就伸长了手,想要去够茶壶,给自己再添一点水喝,梁桦见了,停下动作走了过去,帮元之荞斟了。
“爸爸,敌军都已入城了,是不是就要打仗了?”元知荷忧心忡忡,眼里水光潋滟,像是有泪花。
元善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元之荞看见,便主动与李然说话,“李然哥哥,整个陵城走街串巷售报的人,你认识多少呀?”
李然拿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断地喝茶,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基本都认识,卖报需要去报社抢,谁先去谁就能拿到报纸……每个报社我都蹲过,大家天不亮就聚在一起了,所以就算不认识,也多少见过面……”
元之荞点点头,“这样就好办了,麻烦李然哥哥回去上班时问一下,看看明天有谁没来,若探子不止一个,那他们要抓的报童肯定也不止一个。”
元之荞眼睛看向元善,见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便放心地重新看向李然,“如果还有其他报童不见了,说明要不了多久,嗯……最快也就一两天吧,敌军就能摸清整个陵城的街道脉络了。”
李然瞳孔骤缩,拿在手里的茶杯差点摔了下来。
元善也不相信,但他转念想到元之荞之前的几次预测,那些看似怪诞离奇的话语,竟然都一一实现了,若这次也一样……
元之荞瞄见元善郑重严肃的表情,知道欲速则不达,便提起了别的事情,“爸爸,李然哥哥的妹妹生病了,腿脚不好,不方便带出门看病,能拜托你上门去瞧瞧吗?”
听见这话,李然顿时放下茶杯,那些惊慌的情绪也过度为了感激,他急忙从口袋中掏出那一块银元,双手递到了元善面前,“元大夫,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但之后的钱我一定会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