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的丈夫垂下頭,瑟縮不敢說話。
柳仁山看向秦卿,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個盒子,“來,我給你。”
農婦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極大,“村長!她是妖啊!你要將全村的希望寄托在一隻妖身上?!妖是怪物,是野獸,是隻被欲望支配的生物!”
其他村民也不解,雖然他們自小被囚禁在這,但是畢竟是修仙門派的山腳下,他們聽來的故事中,妖都是兇狠殘暴、自私歹毒的存在。但是村長積威已久,他們已經形成瞭下意識聽從村長決定的習慣,是以沒有人出聲反對。
柳仁山笑瞭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不無悲涼道,“那你覺得修仙者是一群什麼人?他們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可你別忘瞭,將我們至於如此境地的,正是那群不食人間煙火、打著斬妖除魔旗幟的修仙者。”
“我認為,不管是妖魔還是修仙者,他們都是一群掌握力量的人,而力量是沒有善惡之分的。有善惡之分的,永遠隻是掌握力量的人罷瞭。”
農婦一愣,想要反駁卻不知說什麼,隻好訥訥無言。
村民們看向秦卿的目光都有瞭少許變化。
秦卿眼睛一亮,第一次對眼前的老者刮目相看。這位老人真的很通透。可惜,她蹙瞭眉頭,她能看見老人臉上彌漫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他確實大限已至,堅持不瞭多久瞭。
秦卿接過村長遞給她的盒子,她拿著桃木梳和蟲卵,孤身一人來到巨大石碑旁,所有人都在遠遠的一邊看著她。
有人充滿期待,有人不抱希望,有人緊張忐忑,有人平靜寧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秦卿身上,一並將他們所剩不多的信任,都掛在秦卿身上。
秦卿打量著這個之前見過一次的巨大石碑,漆黑龐大的巨石仿佛自千百年前就已經存在,沉默地註視這篇大地上的一切,歷經歲月長河,永遠矗立此地、守護此地。
她將右手輕輕觸碰巨石,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告訴秦卿,這塊寫滿瞭周五六傳記的界碑,隻是一塊石頭而已。它並不能守護這個村莊,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村莊的村民竟然以它為信仰,認為這是一塊守護石。
秦卿不以為然,指望這塊石頭,還不如指望天上的周五六大發慈悲降下神瑞救一救正遭受苦難的村民呢。
她吸一口氣,左手指尖夾住桃木梳,粉色的靈力自指尖迸發而出包裹住桃木梳。
圓潤的桃木梳漸漸變粗拉長,秦卿松開手,任由桃木梳漂浮空中,她源源不斷向桃木梳輸入靈力,桃木梳瘋狂吸收與它同源的氣息,越長越大,直至變成一截手腕粗的灰褐色樹木,開始抽條,生長出細長柔軟的枝條,新生的翠綠嫩葉佈滿枝丫,長滿瞭粉嫩的花苞。
秦卿額上佈滿瞭細密汗珠,她咬牙持續輸出靈力。
那棵桃花木上的花苞在持續靈力的輸入下,在枝頭綻放,一朵朵簇擁在一起,顏色由淺到深,由粉到紅,盡顯勃勃生機。清淡花香彌漫,微風拂過,令人心曠神怡。
秦卿右手掌中的盒子打開,純白色的圓形蟲卵吸收秦卿溢出來的靈力,逐漸孵化,不一會兒,小小的幼蟲從卵殼中破出。
幼蟲幾口就吃掉瞭它的卵殼,仍覺得不夠,它似乎聞到瞭桃花的清香,從盒子中彈跳起來,跳上瞭一旁的桃花木上,它不斷啃食桃花木上嫩綠的枝丫,歷經幾次蛻皮,開始快速成長,體型不斷增大。每蛻完一次皮,變大一點的幼蟲都會翹起腦袋,朝著秦卿方向搖頭晃腦一次,然後繼續趴在枝丫上啃食。
疫莊村民們驚奇地看著這一幕,無人出聲。
秦卿臉色逐漸蒼白,供養一隻蟲長大,竟然比她想象中吃力太多。
不一會兒,幼蟲停止瞭進食,它蛄蛹著自己的身體,蠕動到一個枝丫較多,適合化蛹的地方,開始吐絲,將自己包裹起來。
接下來就等著那隻幼蟲破繭而出瞭。
這隻曾帶來死亡的幼蟲不知道能不能給疫莊帶來新生。
秦卿和村長的觀點是一樣的,力量沒有善惡之分,隻有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惡之分。
當初幻境中的老者說瞭,周五六之所以能成神,是因為作出瞭三個選擇,秦卿找到瞭代表信任與報恩的桃木梳,代表災難與厄運的蟲卵,那麼隻剩下,代表涅槃重生的神之血。
神之血?
會不會是我的血?
秦卿想瞭便做瞭,她割破瞭自己的掌心,將淌血的手掌放在瞭石碑之上。
瞬間,她聽見瞭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無數張紛繁複雜的畫面一幅幅一股腦地傳入瞭她的腦袋。她頓時頭疼欲裂,但是經歷過那麼多次痛苦,秦卿對疼痛的抵抗力增強瞭很多,雖然難受,但她還是強撐著沒有被這股力量撐爆,並始終咬牙堅持,清醒地接受瞭所有信息。
她好像知道瞭很多東西,但是這些東西,自己無法理解,像是在看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過往,始終隔著一層簾幕,不夠真實可感。秦卿終於知道自己是誰瞭,或者說,她終於知道瞭自己的一部分,但是還有很多空白不知道。
她看見的數張畫面中,有石碑虛幻老者所講述的故事結局。在周五六飛升後,薔薇花妖留在瞭疫莊,幫助剩下的村民重建傢園,和他們一起度過瞭一段快樂的日子。因為疫莊的村民們,非常堅毅、熱情,所以取名為毅莊。但是,薔薇花妖因為破壞瞭五毒大師的計劃被五毒大師記恨,偷偷在毅莊灑下毒藥,薔薇花妖抓住瞭五毒大師,並殺死瞭他,但五毒大師殊死一搏,戰鬥異常慘烈,薔薇花妖差點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