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迷惑不解:“他有这般才情,又身居太常寺,怎得还需委身来勾栏之地赚银子?”“太常寺太乐署乐师?说得好听,每月能有多少银子?更何况他还算不得正经乐师,在宫里没登过台呢。”老鸨这般和元澈解释,“我姐妹的表弟的远房侄女的好友在宫里谋差事。据她说啊,这肖峄阳是得罪了太常寺少卿。这才一直不被重用,而且还处处被排挤,混得差嘞。”元澈为他愤愤不平:“这皇城里,皇爷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有这般不公之事!?他是做了什么事情,何必这般不饶人?那少卿心胸也忒小!”老鸨忙让元澈住口,好心解释道:“似乎是为了一个舞女,是叫鸾什么……对,鸾奴。这男人嘛,都是一路货色。想必又是什么因美色而起的争端,不新鲜了。”元澈少年心性,正待说什么,却被方子澄给拉住了。元澈终还是顾忌表哥的,便不多说了。后来几日,元澈在方子澄的安排下去了绸缎庄子帮忙。他年纪小,也做不得太多事情,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和数蚂蚁。方府里面有几个和他交好的同龄家丁,可也不能终日一起玩耍,他很多时光都是乏味无趣的。他见那只瘦狗长了许多虮子,便打水给他洗了个干净。洗完之后他才惊觉,这原来是只大黄狗,竟脏成了那样。怪不得方子澄见它都避之不及,想必也是情有可原。洗完澡的瘦狗惬意地趴在阴凉处吐舌头,元澈就陪着它一起发呆。不自觉间,他竟哼出了那日肖峄阳弹的曲子。肖峄阳的英俊潇洒、俊逸不凡似乎印在了他脑中,整日整日地扰人不倦。元澈抱着瘦狗抱怨:“那什么太常寺少卿,可真不是一个好人。”瘦狗似懂非懂,倒是对元澈亲昵了不少。方子澄寻他时,见到干净的瘦狗还颇为惊讶。他让元澈准备一番,随他一起进宫送货。元澈受宠若惊,进了外廷后他的兴奋之情依旧溢于言表。卸货下车后,方子澄便要与管事理清夙帐。他见元澈好奇张望的模样可爱,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嘱咐道:“你且在此处不要动。不过半个时辰我就出来。”元澈答应得好好的,可不知哪来的灰毛松鼠让他乱了心神。他寻着灰毛松鼠追了去,跑了一阵那灰毛松鼠窜上树就不见了。元澈这才慌忙地发现他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墙那头传来琴音,其中还夹杂着些男女交谈的声音。元澈隐约觉得熟悉,他便爬上墙边的一棵槐树,悄然地往里面看去。那弹琴的男人便是元澈许久未见的肖峄阳,他倒不似在弹琴,更像是在修琴。旁边立着一面容俏丽的宫装女子,她端着一碗葡萄伺候着,只独自一个聒噪不停。元澈见着肖峄阳高兴,正待唤他一声。肖峄阳却似与他心灵相通一般,抬头的霎那正好望见了元澈。此间人员混杂,不远处便有三两的宦臣与羽林军走来。元澈这若被寻着,便是个私闯宫廷的大罪。肖峄阳不做过多思量,他掀翻腿上的古琴,面含愠色地斥那女子:“鸾奴,我说了不吃,你不必这般伺候。你这般扰人,琴我也没法修了。”那琴旋即被摔了个四分五裂,鸾奴也被斥得掩面哭泣。羽林军见了,都怜香惜玉地起哄,骂肖峄阳不识好歹。肖峄阳不管他们,漠然捡起那破琴,对鸾奴道:“你且好自为之。”说罢他便拂袖而去。元澈在树上听得清楚,那些羽林军们都在骂肖峄阳假清高、伪君子。他看那叫鸾奴的女子,并不觉姿色有多动人。是非对错的抉择,早就偏向了肖峄阳那边。不过片刻,肖峄阳便绕到了树下。元澈被他那句“下来!”惊得一颤,只能痴痴地望着。肖峄阳很耐心地又重申了一遍:“下来。”元澈看他抱着一张破琴,问他:“你这琴可是宝贝?”“再宝贝也坏了。”肖峄阳有些无奈,“你快下来。”元澈依旧答非所问:“你住哪?”肖峄阳笑骂道:“你这小子忒不识趣。我方才故意摔琴吸引羽林军,你才得安然无恙。你若再这般待在上面,被抓了我可不救你。”元澈故作镇定道:“你与我说你住哪,我便下去。”两厢互不相让,对峙许久。最终还是肖峄阳败下阵来,他道:“永平坊西街第三家便是。”元澈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肖峄阳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元澈如实说了,肖峄阳便了然了:“我且送你回去。你也当真是大胆,皇宫禁地都敢乱闯。我救得了你一次两次,可救不得你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