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得没脾气,抱着翅膀拖住下巴,撑着眼皮开始反思自己——整个茅草床全都是白鹰的了,它还不让他睡,到底是对哪儿不满意?
不让他睡……
终于,脸快皱成沙皮狗的金溟忽然顿悟了。
他看着白鹰那双瞪他瞪得圆溜柧棱的大眼珠子,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气音问:“你要熬我?”
对于鹰,别的知识他不了解,但是他知道鹰这种食物链顶端毫无生存压力的空中霸主是怎么一步步演变为要被人类立法重点保护的动物的。
以前有一种被风靡追捧的行为——鹰猎。因此还衍生出一种职业——驯鹰人。
在自然界没有任何天敌的鹰,最大的迫害来自于无视自然规则的人类。
金溟拿翅膀搓了搓脸,他对这些久远到已经消失的事情并不熟悉,但他还记得自己看到那些文字记载的驯鹰过程而气到颤抖的感觉。
熬鹰可以称之为最残忍的动物驯化方法,更准确的说,那不叫驯化,而是折磨。
日夜不休地不让鹰合眼睛,直到困倦疲累让它意志崩溃,孤独无助,只剩顺从。
那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击垮坚强的意志,折掉桀骜的翅膀,吞噬那个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灵魂,让傲骨屈服于淫威。
作为高级动物人类,金溟骄傲于为人的情感丰富。而熬鹰,熬掉的不仅是鹰的桀骜,还有人的人性。
这是一种让金溟鄙夷而羞耻的文化。
但是……金溟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气势汹汹精神抖擞仿佛根本没打算睡觉的白鹰。
莫非鹰和鹰之间也是靠熬鹰来确定地位高低?
“……”金溟真的很崩溃。
不是,白鹰熬他干嘛?他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白鹰从头到脚每一根羽毛都透着一股让金溟无可奈何的倔强,就这么熬鹰似的盯着他。
金溟心说,小样,想当年不管是呲牙咧嘴亮爪子的小野猫还是满身是刺的小刺猬,最后哪个不是被他乖乖养成了绕指柔。一只不懂事的鸟而已,他不信了,还收拾不了了?
于是金溟撸起袖子……不是,收起翅膀。
“小祖宗,你不用熬,我特别听话。”金溟一脸觍笑,“有意见你就提,你说什么都对,我全改。”
没错,他就是那个绕指柔。
不脾气,没骨头,随便摸摸,随便贴贴,随便抱抱,实乃居家旅行之良品。
白鹰乜着眼,心道,看你喘气就碍眼,能改吗?
金溟眯上眼睡着那会儿,白鹰也没闲着。
它几乎是非常严肃认真地进行了此生最长时间的一次思考。
如果金溟有表的话,应该可以确定自己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白鹰断定金溟虽没打架的胆子,却善于鼓唇弄舌妖言惑众。才小半天,它就几次差点犯了迷糊。
为了不让自己被花言巧语蒙蔽,它打定主意和金溟只靠实力说话,不用嘴巴交流。
金溟觉得白鹰好像没刚才那么锋利了,便趁机靠近了一点,想套套近乎。
“不要这么凶巴巴,你乖乖的,伸个懒腰撒个娇,要是能让我抱着睡,我肯定更听话。”
话音刚落,白鹰忽然疯狂反扑,从金溟受伤的翼角一路攻击到眼上咽喉上,专挑脆弱的地方下狠嘴。爪子才刚能动弹,也毫不惜力地一块用上,紧紧攫住金溟的腹部,收力抓牢,若不是有一条腿使不上劲儿,只怕就这钢爪连环踢也够把金溟当场开膛破肚了。
金溟直接被这不讲道义的流氓打法给揍懵了,他长这么大和人都没这么打过架,更何况还是和一只鸟。
金溟在暴打中感悟颇深——熬鹰这法子其实也不算残忍,至少比把鹰打到服气文明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