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她的笑一声赛过一声浓厚③。
再往后的东西,卫子夫便听不见了。
她脑中有一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这晕晕乎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早在姑姑的安排装扮下重新沐浴,穿好新衣,抹上淡妆,已然随同侍从走上了前去客房的路。
十六岁的少女在门前终于找回了些许的思绪。
她要迎来自己第一次有望脱离奴籍的机会。
用美貌,用歌声,用自己的一切去讨好谄媚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乞求他的心疼与怜爱,祈祷他能大发慈悲。
她为自己悲哀,却也为拥有这条出路而庆幸。
她曾想过自己会被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年轻,也许苍老,也许温润,也许残暴,也许是世家大族,也许是长安新贵……偶尔少女怀春,与姐妹相行说着玩笑话语,才会调侃着畅想那遥远的王侯将相。
但绝不会有此间房中的男人。
纵使服侍公主几年有余,卫子夫也不曾敢肖想那位年轻的帝王,天下也没有女子敢去幻想,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讴者。
“来人,更衣。”
少年原本清澈的嗓音因为倦意而透着慵懒,想法中断的少女在旁人的示意下一个人推开了木门。
这一次换成他的声音牵上她的掌心。
皇帝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难掩好奇,于是借着用来遮挡装饰的红帘,悄悄抬眼,想瞧一瞧传闻中的人物。
只可惜绸缎华贵,叫她看不出来痕迹,只能再借绢布的屏风偷偷看一眼背影。
只一眼,便是长身玉立。
“嗯?”
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朝向她这里偏了头颅。
卫子夫连忙慌乱地低头,快速压下了视线,但少女娉婷,仍是温婉地走出屏风遮挡的盲区。
她似乎肌肉记忆般地行礼、起身,按照着最标准的服侍过程缓步进行,因为她的思绪已经再一次乱在了春天。
许是酒醉熏陶,又或许本身就是这样的烟嗓,那一声语气的疑问竟让人听出些许温柔的意味。
直到纤细净白的双手触上对方熏有檀香的外衣,未经世事的少女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颊。
她明白,面对皇帝,只做讴者婢女还是进入他的后宫,公主为她选了后者。
也是她想要的选择。
她想要试一试。
但这就意味着她要考虑一些她不曾想过的问题。
卫子夫始终低着头,脸上无法散去的热意反而让她更加害羞。
她突然想到那些已经成亲的姐妹,她们总说有的宽大肩膀、男子气概会让人心神荡漾,有的只能眼睛一睁一闭随意草草地祈祷结束。
卫子夫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处于前者。
但她还是有一种慌乱。
她是歌女,以往所说的侍奉也只是去到人前唱曲儿,或是陪笑陪酒,但今天很显然,要有另一种发生。
可她并不会那些房事。
何况这个人是天子,他只需要振臂一呼,天下的貌美女子都会被送到他的面前,想要什么都会拥有。
自己只怕是木讷。
同理的,如果她让陛下不开心,对方随时可以惩罚自己,甚至能要了她的性命。
然而公主和姑姑把她送进这里,如若不成,自己又岂非辜负?
少女的胡思乱想戛然而止于手腕处传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