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鼻口都皱了起来。这浅绿色的浊酒入口就顺着咽喉一股子辣味,整个胸腔都暖了。
烛玉是喝过的,浅浅的抿了一口就放下手中的碗,看着一向成竹在胸的姐姐脸被酒辣得皱成了苦瓜,轻咳一声用酒碗遮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姐弟三人之间经过这段时日的患难与共倒是比在京都的几月相处感情更深了些。
只喝了两小碗,疏雨脑袋就又些晕,就连什么时候被扶到自己房里的都不知道,睁着一双迷蒙的眼,鼻息间若有若无的闻到了淡淡的白檀味,疏雨面前床帐上的花纹像是流水般涌动。
琉玉费劲的将两小碗绿蚁酒就醉了的姐姐扶到床上,刚转身想吩咐门边的侍女去打盆水来,就感觉手上一紧,转过头才发现是姐姐神色迷茫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疏雨忽然问她,“你和阿木勒是什么关系?”
琉玉小脸一红。
作者有话说:
闹别扭中嘿嘿
60、力量
这一问给琉玉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问,但也难掩甜蜜的嗫嚅道,“阿木勒是阿耶的养子,我们……我们就是兄妹罢了……”
见坐在床上的姐姐一脸怔忪,琉玉赶紧捂着脸借口寻小幺和杏珍逃出去了。
琉玉这句遮遮掩掩的兄妹,连进门的小幺都看得出有鬼,疏雨却想到了她和公孙珀。
她也曾说过他们二人都养在皇后膝下该为兄妹……但不同人的说的同样的话,也说给不同的人听。琉玉说着话时含羞带娇,嘴上不肯承认但唇角的笑轻柔又甜蜜,而她呢?
她不由得想她当时说这句话时她内心的想法意思又是什么……她那时候只想着含糊过去,是心虚不敢面对或者说是对揭开窗户纸的恐惧更多一些吧。
疏雨脑袋晕乎乎的心里却又些难受,没想到自己自诩坦诚可连琉玉都比自己要诚实勇敢的多。
她烦恼的问题既不能和琉玉烛玉这两个弟妹说,也不好意思去寻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上两口的纪夫人说,自然也不会和小幺杏珍说,她像是又陷入了一个怪圈。
一直习惯于依赖某一个人,只将自己真正的内心坦白给那一个人,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当他们渐行渐远之后,她就是孤独的,她担心的事或早或晚终究还是发生了。
疏雨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但现在不一样,只有见到了外边的天地广阔,接触到了她从未接触到的人,她也开始明白孤独是在所难免的,但总能在见识到世界广阔人生各样之后觉得孤独又算什么。
城外那么多的兵士们捂着溃烂的伤口疼得整夜整夜不得安枕,有那么多的尸首下葬时因为面目全非连家人都找不到只能是黄土一捧孤独沉默在陌生的土地,城内惶惶度日的妇人早早在家中埋下衣冠冢烧些纸钱,只是怕了无音讯的亲人死在了某个角落地下也不得安眠……
见识了这些,她说孤独说难过都觉得羞愧。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寻药,疏雨躺在铺好的床上翻来覆去原本残留的酒劲都被凉风吹散了,又艰难的捧着昏沉的脑袋去书案前翻来覆去的翻医看舆图。
到了第二日,天光大亮,迎着清晨的白雾,小幺捧着洗漱的水盆踏入房门之时吓了一吓,看着书案前挂着两个青黑色眼圈变得疏雨顿时呼天抢地,“郡主!”小幺又扭头看了一眼整齐得宛如刚刚铺好的床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又熬了一宿啊。
站在书案前的疏雨即便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青黑色眼圈也依然笑得开心,见到小幺,心情很好的招手让她过来,点着桌上她亲手抄录的纸页,“我对着医书和舆图翻了一晚上,总算是有点收获了!”
小幺低着脖子望过去,只见纸上郡主用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整齐的抄录了数十种与寒骨草药性相似的药材,旁边还仔细整列了这些药材的药性如何产地时节等等,看的小幺满眼冒星星。
待到疏雨迫不及待的来城外的药棚寻医官递上手中的单子满心期待能靠这些药材能多救几个人时,面前白胡子的老医官却长叹一口气,
“郡主的心意十分难得,这是吾等民生之福……只是只是……”他捋着胡子,思忖着用词,又些不忍打击她的一腔热心,只好委婉道,“这上边的药,大部分都是西南难寻的药物,寻常都只供给京都一片,只怕是一碗药能抵得上我们这一大锅的……”
又点了几样,“这几样都太过寒凉,与别的药药性相冲,更是不能用。”
老大夫点着点着几乎将这一页上疏雨辛苦一整晚找到的办法都否了个完,这些办法几乎都用不了。
“这些药材只是贵了些难寻了些吗?”
疏雨惊讶抬头,就看见之前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的娄元明忽而开口,对上疏雨惊讶的视线他松快的笑了笑,对着老大夫认真道,“我家这些年也攒下了些家财,只要是有效果,就是再珍贵也没有人命重要。”
她惊讶于一向温和的甚至有几分憨厚的娄元明竟然有这样的决断,很快就接着道,“财帛乃身外之物,只要能换来人命就是再贵也值得,我家里也又些积财,现在就安排人去买药!”
少年郎君的身量足足高她一个头,二人相望,倒是多了一分难言的默契。
噗通一声。
二人惊愕地望过去,只见那白胡子老大夫无比用力的跪在二人面前,几乎是掷地有声的狠狠磕了两个响头,抬起头来时只见面上全是泪,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激,老泪纵横,高声泣道,“郡主殿下小将军乃吾等之幸啊!是老天怜悯才让我们能遇上这样慈悲的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