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最起码我死心了。”陈鹿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摇晃不平的椅子都险些被他掀翻,满心满眼只有他被辜负的功名与仕途,义愤填膺道:
“这些都是他们欠我的,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讨回来!只要一路鸣冤相告到京城,联络各处同道之人,总会闹出些水花来。加之现在新帝登基,定要平反冤案,说不准我就能成了”
他说得极为激愤,上涌的气血骤然间让他咳嗽不止,连耳根都憋得通红,但沈如霜只是脸色越来越沉,听他提及“新帝”时冷笑出声,低头抚摸着圆滑的孕肚,冷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气恼,道:
“你在指望萧凌安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
此话一出,陈鹿归瞬间收敛声息,屋内针落有声,沈如霜唇角的笑意也愈发讽刺。
她明面上是亡故的先皇后,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名字到来历,从身份到年龄,全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骗过了周围的所有人。
但萧凌安并非单纯质朴的乡野村夫,随口扯谎也全然相信,若是陈鹿归真的一层层鸣冤上去,按照萧凌安的性子定要从祖籍本源彻查,到时候这些拙劣的谎言根本瞒不住他,折柳镇的踪迹也会暴露。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萧凌安发现她根本没有死,甚至腹中的孩子也好好的,究竟会疯成什么样子。
是立刻一剑杀了她,还是顾全颜面让她继续做皇后?沈如霜说不清楚,但无论怎样,她都不想再回到皇宫中去,人偶般任由萧凌安玩弄磋磨,最终耗尽她所有的真心和爱意。
再说了,当初她本就想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也准备好接受所有的磨难,是陈鹿归执意要与她同吃同住,扮作夫妻来骗过街坊邻居,她心有亏欠才勉强答应,若是因为他而暴露一切,她还是觉得不值当。
兴许是察觉到了沈如霜起伏的心绪,陈鹿归的眸中恢复了几分清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气息变得平稳些,躲开沈如霜锐利如芒刺的目光,讪讪道:
“我一人去京城,你还是待在折柳镇不要出去,就算陛下要查也只会查姑苏城,问起你时我就装作全然不知,应当不会有事吧”
话音刚落,沈如霜就不以为意地蹙起眉心,嘲讽地瞥了陈鹿归一眼,忽然间不知该如何同他继续说下去。
世上怎会有如此简单的事情?他定是被愤恨冲昏了头脑,连最浅显的道理都没想明白,还沉浸在脑海中完美无瑕的设想中。
萧凌安在选贤任能上极为心细,恨不得连每日起居都要摸得一清二楚,陈鹿归在辞去宫中职务后几个月都行踪不明,萧凌安定会起了疑心,到时候连逃都来不及。
不过沈如霜转念一想,她没资格也那没办法拦住陈鹿归。
他们本就是因为往日情分才一同搭伙过日子,算起来还是当初她亏欠多些,现在银两和人情都基本还清,借此机会各走各的路也好,谁也不妨碍谁,日后也能留得情面相见。
“二哥哥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也没有阻拦之意。”沈如霜很快就镇定下来,收起方才流露出的神色,轻咳一声道:
“只不过如此一来,我断不能再留在这里。如今离产期还有一段时日,我明日就再选一处安定下来,此后咱们就先断了联系,若是有缘再见面罢。”
她说的利落果断,没有分毫的留恋,每一句话都算计得周全体面,将两个人的处境都顾及到了,但陈鹿归听后却慌了神,下意识就把这个念头否定,忙乱地拉住沈如霜的衣袖道:
“不可不可,都到这个时候了,霜妹妹怎能独自离开呢?”
沈如霜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但陈鹿归只能更为胆怯地逃避,更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