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抠门是抠门,但这次我出了事,她把积蓄拿出来帮我填了窟窿。”孔维统脸上焦急,“可,这孩子读书的事,我不解决,她是要和我拼命的。梦非,我知道你对我父母心里一直有怨气,可我对你一直没变过。我……我也是没办法啊。”孔维统当年在大学追了陆梦非两年才确定恋爱关系,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初恋,当年感情也算深厚。中文系的陆梦非什么都好,就是脑子在花草雨雾里绕久了有时过于感性。她看着孔维统可怜的模样心里有一丝不忍,语气也不复调侃,“可我真没有八十万,我只有五十万活钱啊。”“五十万也够——”孔维统兴奋地接上话,“剩下的三十万我再想想办法,真的梦非,我对你……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这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松寒开门后看到这对半路夫妻也一愣,他们互相看了眼后分别转过头,对着松寒客气道,“回来啦。”“松寒,爸爸就是想你们了,来看看你妈妈。爸爸单位还有事,今天先走了,过两天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个饭。”孔维统八面玲珑的劲头使出时,陆松寒越发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这时孔维统拉过陆梦非的手,“梦非,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松寒送走父亲后,见母亲脸色扫过一丝不舍,她去了厨房取出一盒冰淇淋,坐在客厅旁边吃边瞄会儿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看到新闻里满屏眉清目秀的排球小姑娘,白肤长腿不说,导播还贴心地将镜头锁定在她们穿着运动短裤的紧翘臀部上。松寒的脖子微微向前伸了点,眼睛直了。听到母亲咳嗽了声,她不好意思地扭头继续吃冰淇淋,“我爸来干吗?”陆梦非沉默了会儿,“他也挺难的。”再将孔维统的原话说了遍,隐去了借款五十万的初步意向。松寒点头,“赵阿姨是个厉害角色。”再看着电视镜头变成了肌肉男,她换了个频道。手里的小勺子一边锲而不舍地挖着,一边不经意问陆梦非,“问你借多少?”“啊?”陆梦非大吃一惊。“哈,我爸可是个连亲女儿的时间和能力都要算计的人,我不觉得他大热天找上门就是因为想咱们。你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吗?热得快馊了,怕是跑了不少地方了。”松寒转过身侧对着母亲,“我知道您心软。当初没我爷爷奶奶,您也未必愿意和我爸离婚。”但是她可搞不懂这劳什子男女真爱。几十年了,放过彼此放过自己不行吗?“说是,借八十万。我说,我只有五十万。”其实陆梦非在说漏嘴那瞬间心里就后悔了。“不过,说签协议,公证,加上他应该就是一时手头紧,应该不至于赖账。”起身去丢冰淇淋盒子,松寒看到了厨房餐台上没吃完的绿豆粥咸鸭蛋。她数着手指头,“妈,您一年能攒几万?存款里还有多少是你编书、写东西的版权收入和著作费。真的,我知道您攒点钱不容易的。”她本来想着,母亲的钱她没有立场置喙如何用、借给谁。但转念一想,松寒觉得还是要和母亲算清楚这笔账,“我爸亏了那么多,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猫腻?他怎么不把账户打开给你看看真实数字?赵阿姨的存款还剩多少还不是他随嘴一说?爷爷奶奶真的没钱?他们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陆梦非觉得,从年轻时就是文艺少女的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略显市侩的女儿,尤其这一两年来,自打支教以后,松寒就变得有点咄咄逼人。“您提问我时怎么就那么聪明,各种擅长诱导重点呢?怎么我爸一来,手一拉两句软话一说再卖点可怜,您就要借出去棺材本,咱们身边借钱出去最后一分拿不回的人还少吗?”松寒摊手,“您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给出我的建议,您把这笔钱花在自己身上,总比砸在镜花水月的感情上强。妈,您和我爸离婚十几年了,他在为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找您借钱。再说,既然都这么困难了,那就别去留学啊。赵晶一闹他就受不了,再找你闹腾……谁好说话谁活该受欺负吗?”松寒用方言机关枪一样地说完,陆梦非被噎住几秒,“松寒,你怎么……这么锋利了呢?”“想的多了,看的也多了。”松寒说。“是不是,我和你爸爸的感情……影响了你的性取向?”陆梦非脑袋里时常思索这个问题。“和您和我爸都没关系,我上幼儿园时就喜欢胡老师您没看出来?”胡老师就是幼儿园最年轻最漂亮的单马尾姐姐,松寒大班毕业去上小学时还抱着她哭了场。“……”先不谈这茬,“你爸晚上打电话来怎么办?”陆梦非总觉得难以和孔维统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