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后有十六骑跟随,一只圆滚滚的黑鹰身手矫健,无论女子驭马有多快如疾电,始终稳稳缀在她身旁一尺侧。仿佛劲风也格外偏爱她的容光,她所至之处灯火辉煌,放眼望去,诺大荒原中,只见着她一人一马,如明日坠地,骄阳艳色灼灼欲烧彻荒土。女子忽一扯缰绳,宝驹有灵性,长嘶一声后止住飞驰马蹄,扬起尘土无数:“咦?不辞怎么传讯于我?他那边有姓江的在,能出什么事?左右我这趟来得不亏,不妨去他那处看看。”她几乎在荒原上化作道红色轻烟,飞掠过马蹄下干土地,身后十六骑无声无息跟上,毫无疑议,不作询问。他们是经历无数厮杀磨练出来的铁血之士,归元军中数得着的强者。有能耐的人有傲气。哪怕是大周天子,圣人亲临,也很难让他们像尊敬前面马上的女子一样对待。马背上的女子叫谢容华。她有个更响亮的名字谢归元。天下归元的归元。方临壑没给谢容皎出去找他的机会。他一脸冷凝撩开车帘,顾不上客套问候:“形势有变,请先生出外一看。”外边夜空中一南一北燃起烟花,南为阴阳鱼,北为山水图。皆在数十里之外。阴阳鱼为法宗徽记,山水图则是不择书院的。三宗里有两家竟同时遇险。谢容皎最先出声:“师父你去法宗处,我去不择书院。”他眼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几如一锤定音。江景行当然可以分出两股剑气杀人,以解眼前两宗危厄。然而他真如此做,那么圣人入荒原一事在部首眼里,甚至是在天下所有天人境眼里,如纸包不住火,再难瞒下去。天人眼中的天下,玄妙难言。部首要杀,人要救。唯一的解法只能让与他习同脉剑法的谢容皎前往一处,他们的浩然剑气同出一源,以他为遮掩,由江景行百里之外出剑,或能隐去圣人真身在幕后。“不行。”江景行很快拒绝,“我不是不放心阿辞你,实是有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的理由。”笑容在他脸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笑时让满城小娘子春心萌动,街上随随便便一个少年郎生起攀谈的念头;不笑时又是传说中高华威仪如泰山,深不可测如南海的圣人模样是圣人。只有圣人,方能叫世间至壮美至蔚然的山海,描述他形容之一二。。谢容皎不为他的纸老虎模样所惧,坚持道:“部首要杀,人要救。”不止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是为心中的道义,剑上的那口浩然气。所以他必须去。还有一个人也不怕他。“先生若不放心,我与谢兄同去。”方临壑低眼看剑,言辞冷淡:“应有之义。”江景行:“之前劝我没把握不要妄动救周室的人不是你吗???”他不是很搞得懂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或许等北狩事了,是时候回凤陵和谢桓一起喝个酒感叹下人生无常,岁月不饶人。“那句后面本该再接一句。”方临壑纠正他,他爱惜地擦完剑,收剑入鞘的一声铮鸣似为后面吐出的话语铺垫:“劳烦先生看护剑门弟子,我欲前往,以证剑道。”是五爪金龙现于空中他欲对江景行说,而未说出的话。也是眼下夜里山水图和阴阳鱼不散时他欲对江景行说的话。合二为一,很符合剑修惜字如金的风范。“我与书院学子好歹有吃过同一家食肆的交情,算是同窗,不能不救。”谢容皎语声如雪片清清淡淡掷下,不见着墨,却极易动人心。他伸出手,微露笑意,如北荒夜里永远隐在重重乌云后的明月探首,愈高远,愈珍贵,愈美得不可逼视:“所以师父,借我一剑,除魔证道。”北狩(九)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凡人永远不可能和财神爷对着干,江景行永远拧不过他祖宗。他只好带着剑门弟子奔赴法宗去,任由谢容皎和方临壑两人极富剑修风范地两骑赴书院。东荒十二部分龙、虎、狼、鹰四属,每属下辖三部,有赤、青、白三色。围攻法宗的三位大乘里有两位狼属的族长,另一位出手路数比之前面两位略有不同,瞧着更像是西荒那边出来的。法宗长老虽道法高妙,但在三位大乘围攻之下,哪怕全力防守,仍是不免漏出二三破绽,狼狈非常。他传音于正和一位半步大乘对招的玉盈秋:“盈秋,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我拼死自爆为你们打开缺口,你趁乱带弟子逃走。”他一番话意味沉重,拉得玉盈秋心神往下一坠。出手却稳,她出掌间掌风圆融无缺,细微如砂砾也寻不到缺口飞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