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晃动,日色斑驳。
师暄妍怀着踉踉跄跄的醉意,隔了一道窄窄的围栏,视线闷沉沉间,听到身前的男子,宛若柔哄般的声线,轻声笑道。
少女脑袋一歪,便坠在了他的怀中。
怕她失手跌落在地,宁烟屿双臂隔了朱栏将她纤薄的脊背揽住,肌肤亲近那一瞬,湿润的发烫的酒气便直往他衣襟里钻。
那双明丽清亮的眼已经悄悄地阖上了,呼吸均匀而清浅地落下,似羽毛轻挠着耳膜的痒。
酒量这么浅,喝得这么多。
宁烟屿的唇中溢出无奈的叹气。
“真是个麻烦的小骗子。”
江晚芙将心腹若鱼押送回师家堂上。
师远道不在府中,只有江夫人出面调解。
待江晚芙阐明众芳园详情,江夫人头脑眩晕,险些又昏死过去。
先前出了般般的事,眼下又出了个不安分的奴婢,还在长公主面前丑行毕露,江夫人立刻发落。
“拖出去,责打二十鞭,将她发卖了。鄙府容不下这般心比天高的大佛。”
若鱼早已挨了耳光,又被精神折磨了一路,早已有些神思恍惚,但听夫人说要卖了自己,还是吓得腿弯发软,直求江晚芙再为自己多说几句好话。
“娘子,娘子……求你……”
江晚芙的裙衫下摆,被那不要脸的下人拽着,沉沉地往下坠。
她微咬银牙,来到江夫人面前:“阿娘。”
江夫人知晓,若鱼是自小伺候江晚芙的,两人感情甚笃,见状,蹙眉道:“你要为她求情?”
江晚芙摇头道:“不。这婢女勾引了洛家的郎君固然是有错,但那身被下了颤声娇的披氅,却不是她的。”
江夫人道:“是谁?”
若鱼这才磕了两个响头:“回夫人,那披氅是二娘子的,二娘子交给奴婢让奴婢抱着……”
灯火噼啪了一声,自此突然爆裂,屋舍内半明半昧。
江夫人脑中天旋地转,素日里柔软平和的嗓音忽变得粗嘎:“又是般般?”
她的手抚着身后的黄酸梨木彩绘浮雕案角,勉强将身子固住,她呢喃重复了一遍:“又是般般。莫非她存心报复,不满我们认了芙儿你?”
江夫人抬起眼睑。
“可她又何来的颤声娇?”
般般已经被放逐到君子小筑了,她披氅上的颤声娇,又是从哪处得来?
江晚芙屈膝,身子轻盈地跪立在了地面,脸颊微晕潮红,难为情地道:“姊姊这些年在江家,怪芙儿阿耶阿娘不曾将她教好,导她向善,才让姊姊养成了这般性子,芙儿也跟着羞愧。”
抿了下干涩的唇瓣,江晚芙叉着手,轻声道:“那颤声娇,阿娘莫非忘了,几年前,阿耶在君子小筑曾置了一房外室……”
关于师远道那些风流韵事,江夫人本不愿提起,但并不意味着曾经划下的深得见了骨的伤痕便已弥合。
他成日里挂着脸色,唾骂般般,恨不得溺死般般,可江夫人却觉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又好得了多少?
师远道年轻之时拈花惹草,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