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宁猛然回神,望了望那日晷,狠狠盯了相因一眼。陛下又带着钟离述到宴席上坐了一会儿,厉敬璋瞧他神色澄明,也放下心来。贵妃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白胡子老头跟在钟离述身旁。大太监也觉得有失体统,正要让人把他赶出去,钟离述道:“父皇,儿臣卧病期间,多亏了这位老先生帮儿臣治病,又在文韬武略上多加指点。”什么?众人都在心里微微吃惊,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然就是陛下花重金都没有请出山的山陵野老?大太监脸色铁青,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已然不是普通的君臣或是师生。在太子中毒那段时间,他们派了几波人手严加监控,竟然还是让他钻了空子。贵妃则是当着陛下的面就哭了出来,没有了野老辅佐,她的三皇子该怎么办,朝中大臣毕竟还是向着太子的。陛下无法安抚,怔怔看着太子和野老出神,好半晌,才用只有贵妃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没用了,太子羽翼长成,没有用的了。”东方阔道:“我不过是为了避难,才逃到太子府里混口饭吃,太子看破不说破,这么多年承蒙他的庇佑,我却没报一点恩。从今日始,必当尽心辅佐,以成大业!”天色渐晚,大臣们各自散去,等到外人走得差不多了,长亭上才迤逦而来一人。那人见着陛下行了一礼,道:“父皇。”正是长公主。她来此,相因心里明白,是因为她今夜便要回去,来兑现承诺的。见钟离述成功过关,相因趁势向长公主提到:“太子如今情况好转,府外的卫兵是不是可以减少一些,太子、或者是哪怕只是我,出入府也更加自由一些?”长公主说话,陛下正是受用的时候,哪里还会不允,顺水推舟道:“朕看太子身体一日日好转,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了,便撤去一半守卫吧。”他看着长公主,他唯一温婉和顺的好女儿,甚至有些怀疑,太子之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来着?若是太子也如此温顺,那便好了。可如今他们父子却是剑拔弩张。贵妃一看计差一招,也只得附和道:“是啊,太子如今精神好转,真是陛下的福气啊,既如此,门外的守卫也不必那么多了,只是太子乃是国本,府上还是要严一些才好啊。”相因听她如此说,拿出卫兵们签下的那张字据,道:“卫兵们自愿退守,还望贵妃成全。”贵妃和周士宁都是一愣,这不知从哪里弄到的这张字据,竟然将他们苦心安排的卫兵一网打尽。长公主却不动声色地笑了……长公主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辞别陛下,与大将军一同送弟弟弟妹到宫门口。钟离述道:“麻烦厉叔叔解围了。”厉敬璋哭笑不得,“这倒不必,我还要谢谢你姐姐帮我脱身呢。”长公主道:“厉叔叔不必客气,不过,就是又要麻烦厉叔叔调拨人选了。”厉叔叔,他们姐弟二人对这位大将军似乎感情格外深厚。甚至,在长公主和钟离述提到厉敬璋时,竟比他提到陛下时,还要有孺慕之思。相因回府时,依言带上了长公主赐给她的几位嬷嬷。菡蓉与厉敬璋遥遥相望一眼,万语千言自不必说。相因求长公主的恩典,将府外的把守换了人。顺便将许大虎安插了进来。厉敬璋的人把守二进院和三进院,内院还是不许任何人进。贵妃的人被撤去一半,只能在最外院把守,不过也就是看家护院罢了。卫兵们懊悔不及,心里的气难以咽下,可一切又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相因趁着这时候,重重地赏了他们,算是安抚。折腾了一天,钟离述有些熬不住。第二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一清醒,便到处找陈相因。相因正在厨房煲汤,被东方阔先喝掉了一半。相因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叫梧然一同进屋来吃,可刚一进屋,便被钟离述抱了个满怀。“新娘子,你一连走了几日,叫我想得好苦。”“嗯?”相因眨眨眼,庆幸没把热汤舀满,把碗稳稳当当放在桌案上,这才细想了想。她那日走的时候,对着晚上的钟离述说了一声,可这白天的钟离述并不知道。钟离述站在一边,低着头,满脸委屈。梧然看不下去,开口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每日太子殿下都在窗前等着您回来,跟他说什么都不信,也不吃也不睡,就只是等着。”他不记得另外一个自己一夜的等待,也忘了自己睡没睡觉,只记得要等着一个人,就在窗边,一直等,一直等……钟离述将她重新抱住,揽得更紧了些,半晌,才又道:“新娘子你要是有事的话,留张字条给我就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会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