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洲没什么表情,手指上的玄戒来回地擦过她脆嫩的喉颈。若是锋口在尖锐些,似乎能切断跳动的动脉。“说我做什么?”以芙道,“奴家心疼大人,所以问问啊。”褚洲顺势一笑,“心疼我?”她郑重地摸着心口,黑暗中的眼睛仿佛流动着一湾清潭,“因为大人在奴家心里有一席之地啊。”“仅是一席之地?”以芙把头晃成一只陀螺,“不是的不是的,是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大人……”“当真?”她应得干脆利落,“当真!”褚洲歪头看着她,鲜红的嘴唇很慢很慢地拉开弧度,盯着她,“卿卿心意如此,褚某岂敢辜负?”以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被他一把抱起,“大人,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男人没有回答。他一脚踢开房门,朝着一个方向大步地走去。有汹涌的朔风挂了过来,一口气咽到了嗓子里。以芙艰难地清了清喉咙,那点微弱的声音很快地散在了空中。她便停止了吵闹,呆呆看着他的下颌的弧线。在隐隐约约的光线里,紧紧地绷上又来回地舒展,吞咽着零零点点的不安。……“我不跪。”“不是说,你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我?”以芙双手被在身后,紧紧地靠着身后的墙壁。她的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被屋里漏进来的风吹得浑身冰凉。空气里静静地漂浮着一点点的灰尘的颗粒,呼入肺腑后,都能体会到古木陈放多年后的腐朽味道。“我……我不能跪。”她的眼睛盯着供桌上的两张牌位。一张刻有“供奉晋王府秦公讳致之灵位”,另一张则是“先妣秦母孺人闺名南寻之牌位”。以芙声音有点儿发抖,“令尊令堂与我无亲无故的,我跪拜他们成什么样子。”褚洲笑笑,“这几年逢年过节里,来来去去的始终就是我一个人。如今他们终于见到未来儿媳了,心里面想必高兴。”“什么未来儿媳——”“仔细着点说话。”褚洲把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边,低声说道,“听说人死后,身上的一缕精魄还会陪伴在亲人身边。说不准他们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你呢,你舍得说出些寒心话让他们难过?”“褚洲,你——”他把她的眼泪剔去,“见到父母亲,高兴哭了?”他分明是故意的!他知道她生平最忌惮的就是鬼魂言论,偏偏拿这些东西压她——“你让我走吧……”褚洲捏捏她脸颊,颇为宠溺,“只要你肯乖乖地拜见了父母亲,我马上让你走。”她呆呆地看着两座灵牌。看来他是不愿意让那些奴才进来打扫房间的,许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是两尊灵牌却是干干净净的,想来他常常过来看望。褚洲已经一撩衣袍,恭敬地跪在地上。“母亲小时候时时拿孩儿取笑……说孩儿对京中女眷态度冷淡,不知道哪家的天仙能入了孩儿的眼……今儿个孩儿带她过来看你了。”“孩儿身负血海深仇,到现在还没有杀光那些羞辱我们的人,实在无言面对二老……所幸遇到她,心中痛意稍得缓解……”“她待孩儿甚好,衣食住行,无一不细致入微。只是孩儿实在愧怍,到现在还没给她个名分,如今特来请父母亲准许孩儿婚事……”黑云翻涌,一震轰鸣响声。“褚洲,我不嫁你。”云间里奔下一束电光,劈开窗户上的纱纸,亮堂堂地盖在那两座灵牌上。以芙胸闷气喘,“我方才说得都是骗你的鬼话,我早就不喜爱你了。”褚洲转过了脸。刺眼的白光里,他眼梢轻轻地抬高了,看起来极其得反常与诡异,“是又怎么样呢。”他摊出一只手,“过来。”以芙很防备地看着他。褚洲轻轻叹了一声,亲自走过来把她挽进怀里。她本来就被吓趴了,整个人一点儿也提不上什么力气,不得不跟上他的步子。褚洲微笑,“我这样疼你,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呢?”以芙垂下眼睛。“我给你几个选择,你自己选。”“要么,你叫一声爹娘,我八抬大轿地娶你进门儿;不叫,你要是愿意和我在这里做上一回,也就算了。或者你亲手宰了宋璞玉,也行。”“你莫不是疯了!这上面的可是你爹娘!”褚洲扫了一眼牌位,眼里没有一丝动容。他从来不相信灵位上面会附着了已故之人的精魂。在父母过世的那段时间里,他日日枕在灵位边,盼的就是再见他们一眼。可惜日有所思,夜里始终不得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