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山心中不快,“什么时候轮到你……”“飞寒,你说。”盼山恨恨看了眼以芙,闭上了嘴。“如今天子二十有六,后宫嫔妃总计人数有五百八十四人。皇后林氏为吏部尚书的庶女,不过性情敦厚;陈贵妃这几年颇得圣心……”以芙心中蒙上一丝不解。自己分明是被大人买下,入京也不过是去大人跟前服侍,她与自己说皇帝的事做什么?“你与我说一说大人的事情罢,例如家里几口人、家中双亲的情况,诸如此类。”飞霜又憋出一句,“关于主子的事情不可妄自揣测,这是规矩。”盼山不满地叫唤起来,“我们姑娘又不是什么寻常人,怎么就打听不得大人的事了?”“既然你过来服侍我,我也算得上是你半个主子。”以芙红唇微启,冷然道,“也不妨和你知会一下我的规矩。其一,凡事主子说什么你便跟着做什么;其二、我身边跟着的人需手脚干净,不可有二心。”以芙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飞霜身上,“你若是做不到这几点,我也不会收下你。”车厢内气流凝滞,一时间只有外头嘚嘚的马蹄坠地声、嘒嘒的蝉鸣,一点一滴地透过木质的窗棂渗入。飞寒涨红了脸颊,咬牙留下两句话便往外走去。一句“不知好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剩下的一句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却化作了世间另一种聒噪的响声。盼山在耳边问,“您觉得飞寒怎么样?”以芙摇摇头。在满月阁待下去的这几年里,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阁子里三教五流的人什么都有,偶尔会出现几个侠客来打探小道消息。她见过常年习武的人是何种样子,手上蒙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走起路来稳健无声。飞寒恰好符合这两点。以芙猜不透褚洲的心思了。这山一重、水一重的,说不准会碰上什么恶人。姑且,就把她视作褚洲对自己的疼惜保护罢。……“姑娘,到京都啦!”盼山把毛茸茸的脑袋探出窗外,“我原来以为丹阳已经是个极好的去处了,孰知一点儿也比不上这里。”盼山的咋咋呼呼的声音炸响在耳边,驱赶了以芙昏昏沉沉的睡意。约莫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身上脸上起了疹子不说,精神也十分不济。听着辚辚的车轮滚动声,总是兴致缺缺。“到哪里了?”“我去问问车夫。”护送以芙入京的这一支队伍肃穆严整,并不能套出什么话。不过车夫倒是随和,一路上能和盼山说说笑笑。没一会儿,盼山呆呆缩回脑袋。“怎么了?”“他、他说就快到宫里了。”盼山尚未反应过来,“姑娘,你说好端端的我们进宫干什么?”以芙神色骤变,伸手掀开纱帐。赤乌耀目,将路上冰冷冷的水渍、鳞次栉比的建筑纷纷刺入瞳仁。身后,依旧是欢声笑语交织不断的人潮;往前,是光秃秃的泥路与紧闭的朱墙。“停车!”以芙拨开帷裳,厉声道,“若是想回去好好与你们主子交差,即刻给我停下!”轿舆未停,飞寒走了过来。“姑娘做什么?”“去宫里做什么?”以芙盯着她。“大人如今就在宫内,我们自然带您去见大人。”飞寒的眼睛胡乱地瞟,“他此番南下立功,皇上举办了家宴以作褒奖。之前与你说皇帝的事情,也是此原因。”以芙心中怪异,却不知哪一步出了错。落帐时,飞寒郑重其事的声音犹在耳畔。“姑娘,您别忘了大人赐你的身份。”扮演的褚家大小姐,褚芙。……沿途下来,是沉默的日晷、是黯淡的天日、是坠漆的朱墙、是一阵又一阵的冷风浸泡了哀愁怨恨,直扑门面。入了宫墙,又是一番天日。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美轮美奂的花园、奴飞檐翘角上的威风戗兽,是人工下精心布局的陷阱和骗局。宫娥在旁引路,“褚小姐,大人正与皇上在花园议事。”皇宫三绕九折,偏偏以芙身子骨不大舒朗,走得实在艰难。几乎是在她快要坚持不去的时候,小宫娥止步。“小姐,奴婢就不打扰了。”以芙定神朝不远处望去——只见褚洲临风而立,色转皎然。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恣意疯长的梧桐嫩叶,与恰恰的美景融为一体。耳畔是盼山惊呼,“姑娘——小姐!难不成那个人就是皇上吗?!”那个夸张地扭动着四肢、用身上一块块肥肉将皇袍龙腾撑得扭曲变形的人,竭力瞪大双眼、一脸亢奋激动的人,可不就是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