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脸,陌生的温度,还有那粘稠得仿佛能汇成溪流的血液,让珠云失控地高声尖叫,她连滚带爬地从尸堆上跌下来,血混着尘土黏着在身上,藕粉色的新衣变得面目全非。
她又被拎了回去,被迫跪在地上,仰视马上的男人。
高炎定甩了下马鞭,又将长长的鞭子一圈圈绕在手掌上。珠云越看越害怕,仿佛那黑黝黝的鞭子下一秒就会抽在自己身上,她涕泗横流地伏倒在尘埃里,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被这男人的威势所碾碎。
连刑具都没上,这丫头就已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珠云承受不住压力即将和盘托出的当口,之前被留下看守明景宸的两人突然前来请罪,说没看住人,被他逃脱了。
高炎定没有说话,只是铁青的面色让他看起来更不好惹了,周遭没有一个人敢冒头说话,连呼啸的北风都轻声细语了起来。
他冷冷地对他俩说:“回去各领五十军棍,先带路。”随后调转马头,扬鞭疾驰。
两个身经百战的士卒竟然让一个小倌跑了,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眼前浮现那人漂亮狼狈的模样,高炎定忍不住磨了磨牙,发誓抓回来定要抽烂对方的腿。明景宸将人撂倒后,抢了其中一人的马撒蹄狂奔,他向来自视马术高超,鲜有敌手,可他跑了没多久,突然发觉背后声震寰宇,回头一看,只见先前那个男人一马当先,狐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朵蓄满雷霆的乌云,风驰电掣地向这边袭来。
明景宸猛抽了几下马鞭,身体前倾减少阻力,然而对方骑术毫不逊色,胯、下战马又是万里挑一的名驹,普通马匹根本无一争之力。
眼看对方逼近,明景宸扬鞭对着那马头就是狠狠的一鞭,结果对方早有预判,同样挥鞭轻轻一挡,两条鞭子便缠绕在一块儿,一时难舍难分了。
对方挑衅一笑,手臂使力,明景宸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得失去了平衡,从马背上摔落,然而这样就要他认输未免太小瞧人了,他双腿勾住马镫,手环住马匹颈项,脚下借力又稳健地端坐在马上。
马鞭被卷走,他立刻拔下头上的点翠梅花簪,往身后投掷出去。
高炎定头一偏,牙齿咬住了簪子。
有两下子!他被激起了一较长短的欲望,再次甩出了马鞭。
鞭子如臂指使,“嗖”地一下卷住明景宸的腰肢并迅速绞紧。这回高炎定胜券在握,对方在他眼里和一只被他攥住了引线,收放自如的纸鸢没什么区别。
挣扎了数下发现无果后,明景宸放弃了抵抗,下一刻他被从马鞍上卷起,身形急速后掠。他并不慌张,在半空一拧腰轻轻落在高炎定身前。
两人面对面地同骑一匹骏马,因为马背上空间有限,彼此贴得极近,鼻尖几乎抵着鼻尖,连冬日里呼出的白气都彼此交汇在一块儿,灼热地喷在被肃杀北风刮得僵冷的脸颊上,带来一种湿漉漉的怪异感。
明景宸的五官在高炎定眼前被肆意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纤细的睫毛上挂着一点未融的小雪粒。
然而当他的注意力都被这粒雪吸引的时候,明景宸已再次出手。
他竖掌斜劈,还未击中脆弱的颈项,高炎定已反应过来,迅速抬手格挡。
骏马在白雪皑皑的山道上疾驰,两边的积雪、尘土、枯枝败叶被高高扬起,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互拆了几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