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封说出那个名字之后,得到的反应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魔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似乎变为了化石。
良久,一声惊天的长啸震荡天际,强大的力量从魔影身上爆发出来,踫一声巨响,四周的树木草石被席卷一空。
岳封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个人。
狂风卷过魔影的面纱,没有心神控制下,面纱轻轻飘扬起来,露出了这个人一直极力隐藏的面容。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面容啊,就如同铁与火烧灼的战场,一道一道的是剑痕,起伏翻卷的是火烧,整个面容只能来自一个地方,九幽之下可怕的地狱。
那是集聚强大法力和咒言留下的伤痕,是修真也永远无法修复的伤害。
坚强如岳封,看到那封模样吸了一口气,难以想象,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遭遇。
对方的眼神在清明和疯狂中变幻,自言自语低声叹道:“是的,我是田烈,我还奇怪,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谢谢你,我在这里想了这么久,还没有想起来,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就是田烈。”
这个叫田烈的人站在那里,冲天的火焰照耀着他面上纵横的刀疤,如同恶鬼一般狰狞。
一刹那,被封印的往日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他昏乱的头脑中整个世界被打得粉碎,只有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片断在闪闪发光。
他是一个苦孩子,小的时候,家里没有吃的,把他卖给一处庄园的主人,作为少庄主的随从。
那时的记忆已全然模糊,甚至他都忘记了那个败家的少主人的模样。
老主人死后,不到一年,吃喝嫖赌无一不爱的少主人很快就败光了家产,最后把他和庄园一起卖给了织云派的修真们。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涌上心头的记忆中如同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鲜明。
她站在一群女人的最后,就在他的身边,胆怯而柔弱地站立着。
看到自己侧头看她,她微微地笑了,拍拍他的头。
他虽然还小,但很倔,从来没有人能拍他的头,但那一天他只是着了魔一样地盯着她,眼楮一眨不眨。
一个老女人看到了这副景象,凶神恶煞地骂她,她一声不吭,可怜地低着头,那是田烈一辈子中最恨的第一个人。
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那个老女人是她的师父。
在随后的日子中,老女人对她的那种折磨就如同刀锯一般撕裂着他的心。
每当看到她胳膊上的块块青紫,听到她被板子狠狠打在手心时的响声和压抑着的呜咽,瞧着她被逼连夜赶工编织通宵的灯火和翌日憔悴的面容,他就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老女人,让她永远不再受到这可怕的折磨。
可他只是个小小少年,什么也没有的少年,他的那一点力气在修真看来不过轻如羽毛,她也没有办法帮他,除了一些最粗浅的修真功夫,织云功法是男人所无法修炼的。
他所能做的全部就是在她被师父莫名其妙关禁闭不准吃饭的时候偷偷送去水和馒头,当她长年累月在织机前苦苦操持的时候陪着说些废话解乏,从自己负责的小花园中采下带着露水的花偷偷放在她的窗台上。
她在派中没有朋友,老女人对她的态度让所有人都远离她,如同后院中的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根据自己的兴趣编织有趣的织物,加上法力之后,那云锦就如同仙霞,鲜花、蝴蝶、蜜蜂、仙女、飞禽都活了起来,在霞光中翩然飞舞。
只有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眼神就如同自己生活在那梦幻世界中一般。
他也随之高兴万分,眼中她就是天上的仙女,就生活在她自己创造出来的那美妙的虚幻世界中。
可这种时刻总是短暂的,每次被老女人看到,就将是更可怕的责罚。
他一直盼着自己长大,好有力气带她离开这里,远远地走开。有一天,异变发生了,她终于能离开这里,可是却不是因为他。
那一天,一切如常,他在花园中清除着杂草,偶尔从窗口偷偷看看劳作着的她,前面传来巨响和女人们的呵斥声,他不以为意,甚至头都没有抬,那些疯女人修炼起来这种动静并不少见。
然而这次不同,当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子撞到他的身上,他才愕然抬头,见到了对他生命影响最大的男人,魔师。
魔师是个高大瘦削的男人,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走着,如同在田野间散步一样闲适,一点也不象因为与老女人们有过节而专程来杀人立威的煞星。
一个织云派弟子从身后追过来,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微一弹指,那个弟子就在血光中倒了下来。
他呆立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是当魔师信步走向织女所在的房屋时,他才象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希望抱住他,让织女有时间逃过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