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人有事?”见他迟迟不语,裴熠开口询问。关津从前在高叔稚的手边办事,小时候裴熠叫他关叔叔,他便自动将身份抬了一倍,但定安侯如今是天熙帝亲封的飞星将军,这么说起来也算他的半个主子,这样一来,他倒有些踌躇。裴熠早就听说关津只效忠于皇上,向来与朝中同僚关系疏离,眼见他迟迟不语,裴熠便要告辞。“侯爷留步。”裴熠要掀袍,忽然被人叫住。关津从前在军营样的习惯,他的手搭在刀柄上说:“侯爷明白人,就当关某多言了,功高震主是历来帝王最忌讳的。”他并未有所明指,可那双精锐内敛的眸子却望向城门口那男人的背影。“多谢大人提点。”裴熠拱手,心中却泛起了犹疑。“高将军心怀大义。”关津说:“侯爷,关某还有要差在身先行告退。”他穿着甲的背影犹如皇城坚实的盾,在飘摇的风雨里挡过系数砸过来的刀剑。裴熠自顾自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高瑜等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才等到人,见着他便说:“你跟关统领还有交情?”禁军军纪严明,朝中但凡有官职的人,禁军一向避而远之,和都离院有所不同,禁军是握有实权的军队。“我倒是想,关统领是什么人?”裴熠一句话便挑明了,“不过是看在老侯爷面上多问一句。”高瑜也曾多次在进宫是遇上关津,任他如何抛枝,关津从不为所动。“那倒也是。”高瑜笑说:“你能耐不小,胆子也不小,今日在宴上,你其实也有踌躇吧?”迎面来了几个巡城的士兵,待他们走远后裴熠才说:“欺君之罪,王爷觉得呢?”高瑜一顿,脸色一变,说:“你白白冒了险。”“既然是冒险,就不算白费。王爷征战多年,自当知道我们行军打仗,总是要将兵马粮草备足了,至于战场上的风险,既是天时地利,也要讲究个人和。”“谒都太平,哪有我们行军打仗的人能施展拳脚的地方。”“怎么没有。”裴熠笑道:“皇城才好施展拳脚,武魁人选落定便会去兵部报道,我记得兵部尚书聂通曾就是武魁出生。”“武魁三年一届,可做到兵部尚书的只有他一人,还是受过老侯爷的提点缘故。”高瑜忽然侧目:“这么说来,你还算得上是他旧主之后。”事实上裴熠对聂通所知和关津一样,他那时太小,又身在谒都,对于军中人事只知道个大概。聂通的确在飞虎军待过,还是高叔稚的副将,他出生武行,有身手有胆识又肯吃苦,高叔稚平素最是敬佩这样的人,那时候他还是个年级轻轻的少年,高叔稚将他纳入盔下,一路提拔,脉岭关一战,他在西河渡口带五十精兵拦截,高叔稚在脉岭关抗到最后一刻终于等来支援,若非是他在西河渡口带兵拦截,脉岭关便不止死去七万将士,连同关口也会一并丢失。那一战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老侯爷的灵柩前贵了一夜。“不过”高瑜说:“人人都要做自己的主,谁甘愿一直奉他人为主。”他忽然像是宽慰的说:“你说是不是。”裴熠不轻不淡的说:“大祁只有一个主人,王爷可要擦亮眼睛,认清了。”高瑜说:“你为着一道未知的圣旨肯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不惜上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就是为了与那样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皇帝站在一处?你图什么?”“图名图利,图什么都行。”裴熠说:“若我真的做成了你所想的事情,言官笔下那可就是名垂千古了。”高瑜忽然笑了:“禹州那样的地方都能让你重新拾起飞虎军,从前倒是我小看你了。”裴熠并不接话,前头司漠牵了马正在等他。“告辞。”晚来刮起了风,他的衣袍被吹的鼓起,踏云不安的地鸣,像是暴雨的前兆,高瑜远远地望着他,他在谒都的暮色里纠葛(一)太后在月夕宴上突感风寒,挽月公主的婚事搁置,一时成为谒都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宫墙外的树梢上停着一只落了单的候鸟,拍着翅膀,茫然四顾的寻找同伴。赵同安由宫人在前头领着,恭恭敬敬的穿过一道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