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块暗红色布料,沈珏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言祁府中。门口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将沈珏迎入府内,刚一踏进庭院,沈珏便注意到假山旁的言祁,他正望着流水有些出神。
或许是因为被禁足在家,言祁的打扮很是随意,不像平时那样将长发高高束起,而是任由它们散落在身后。今天的言祁一身黑袍,更显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如美瓷一般,原本就清瘦的腰身愈发清减。他微微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就锐利的目光更添一分凌厉。整个人好像是从墙上的挂画中走出来的,美得让人有些失语。
“言公公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见言祁这么专注,沈珏绕至他的身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言祁一惊,沈珏看到他的反应勾了勾嘴角,心情比方才愉悦了不少。
“还请将军恕罪。”沈珏早就猜到了言祁接下来的反应,在他刚一屈膝时便一把将他揽起。沈珏甚至有些怀疑言祁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这么做,不然都强调了那么多遍见到她不用下跪行礼,他又为什么偏偏不听呢?
沈珏从袖子中拿出那片暗红色布料递给言祁,言祁看到这块布料后眼神一凛,“这块布料,将军大人是从何处寻来的?”
沈珏将先前暗卫的发现说给言祁听,言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块布料,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名字应该是绫云锦。这种布料产量稀少,奴才听说只有西厂厂公王海的家乡彬县有所产出,而这彬县产出的大部分布料,也尽数被送到了王海的府中。”
听到这话,沈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瞧,罪魁祸首这不就找到了?”
言祁却劝沈珏,“王海此人生性狡诈,将军大人若是想拿这块布料定他的罪,恐怕极难成功,他定会寻些别的说辞为自己脱罪。”
沈珏却缓缓说道:“我并不是想单靠这块布料就定他的罪,眼下陛下的意思很明确,定是想要保你的。这个时候无论我找到了什么证据,指认谁为凶手,陛下都会顺着往下说的。至于被指认的人到底是不是凶手,那就只能靠他自己来辩驳了。左右那个王海也是你的死敌,这时候把他推出去最为合适。”说到最后,沈珏笑得有些狡黠。
“总之,还请言公公你放心,陛下应当很快就会解了你这禁足令的。”沈珏拍了拍言祁的肩膀,安慰他道。
若是卫昭此时在场,定要惊讶于沈珏这细致入微的考量。要知道,在边疆的时候,除了领军打仗之外的其他事情,沈珏一律交给下人和部下去做,自己不愿意插手半分,更别说为了他人之事跑前跑后,这实在与沈珏平日里的做事风格极为不符。
言祁愣了愣,他知道沈珏不喜自己下跪,便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将军大人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日后将军大人若是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在所不惜。”
言祁第一次痛恨自己嘴笨拙舌,在这种场合之下只能说出一些干巴巴没甚滋味的话。将军大人她出手帮助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自己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回报将军大人的恩情,面对将军大人的注视,自己却连一句讨喜的话也说不出来,真是不堪大用的废物……
“言公公可是又在轻贱自己了”沈珏似乎看穿了言祁此时正在想些什么,面容稍显严肃,问出口的话里也带着一丝愠怒。、
闻言,言祁身体一僵,“奴才不敢……”
“这就对了,我们是朋友,帮助言公公乃是我的份内之事,言公公不必因此妄自菲薄。”
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吗……
言祁看着眼前笑意吟吟的沈珏,心中没来由地升腾起了对“朋友”这个词的愤恨,“朋友”二字仿佛是一道高墙,既阻挡了外界可能而来的危险,但同时也拦住了美丽的风光。
这两个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以他卑贱的身份不应该肖想更多。但他的心思仿佛是石板下的杂草,越是被头上的石板重压,就越是疯长,杂草在向四周无边无际地蔓延,他的僭越之心也日益膨胀。
正巧此时一阵风吹过,将言祁垂下来如黑玉一般的长发吹倒了沈珏的眼前,她无意识轻嗅,阵阵茶香向她袭来,原来先前言祁身上的那股香味,竟然是来自他的头发。
说完了正事,沈珏倒也不急。此时已经快要到中午,即便是立即前往宫中,皇上也要享用午膳没空接见她,不如在言祁的府中多坐一会,与言祁一起品茶听曲,欣赏美人之姿。
“不知道言公公对于先前我送的生辰礼可还满意?”沈珏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
“将军大人所送的,奴才都是十分喜欢的。”言祁低头,谦卑地回复道。
那匹枣红色骏马高大威猛,脾气温驯,言祁昨夜去马厩的时候那匹马还欢快地打了个响鼻作为对他的欢迎。
“言公公这样可不好。”沈珏蓦地开口说道。
见言祁一脸茫然,她继续解释道,“言公公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应该让旁人知晓,这样别人送礼才会投其所好。先前我给言公公准备生辰礼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思考了许久。倘若言公公提前告诉了我你喜欢什么,我就可以直接投其所好了。”
“不管怎么样,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东西,应该说出来让别人知道,或者,自己去争取才行。”沈珏将她方才说的一大段话总结了一下,说给言祁听。
“所以言公公你喜欢什么呢?”沈珏望向言祁的眼睛,神色认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