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珠拉住白氏的衣袖,声音清亮:“母亲不必为我操心,我听祖母的,而且家庙离京城近,母亲想来看我,也很方便的。”说完赵月珠对着赵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月珠不孝,素日言行无忌,多番顶撞,如今明白一些事理了,只是难以承欢膝下,不能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尽孝。”白氏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对赵月珠的心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又有对赵老夫人的埋怨,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要撵了月珠去家庙。白氏有意想要再挣扎几句,但却是说不出话了。钱氏心中狐疑明明和赵老夫人说好了,要接来赵月珠定亲。不曾想,有了如此变故,但赵老夫人是只老狐狸,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她都如此决定了,自己自然不好再多言。退一万步,看着赵月珠跳入火坑,绞了头发当姑子,钱氏的心里就舒坦极了。虽然看似赵老夫人的目的达成了,但她心中隐隐涌上一股不安,不只是赵月珠嘴角那抹置身事外的浅笑,还是她轻轻易易就答应去家庙的姿态。但是转念一想,赵月珠原就是个色厉内荏,不辨是非的性子,拿捏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许是自己多心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忌惮起她来了。赵升捏紧了拳头,愚孝让他说不出反驳赵老夫人的话。看着女儿单薄纤细的背影,心中有着难辨的滋味翻涌,一年前他亲眼看着嫡女被送去偏僻的王家庄,现在还要看着她被扔去家庙自生自灭么?赵月珠微微侧首,似乎是在欣赏周围人的神色,半晌缓缓开口道:“只是月珠不知,又是哪里犯了错,才要被罚去家庙,还请祖母给一个交代。”赵老夫人看一眼李妈妈,李妈妈走出来将赵月珠在王家庄的事情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赵月珠棒打无辜王轩,信口污蔑珍嫂与人首尾,还试图拖族长下水。赵月珠冷笑数声:“李妈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委实不错,不过话还是要说分明,是王轩那登徒子无礼在先,更是半夜闯进我屋子,图谋不轨,难道我就任由他轻薄污辱么。而且珍嫂一个寡妇,竟有了身孕,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的奸夫也是昭然若揭。”赵老夫人怒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说李妈妈诬赖你了。”赵月珠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清者自清,多分辨着实无益,祖母,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就不陪祖母说话了。”赵老夫人乐得看不见她,摆摆手说:“去吧,去吧。”看着赵月珠倔强的背影,赵升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逝而过,快的让他抓不住。虽然李妈妈与赵月珠各执一词,但赵升却更愿意相信赵月珠的说法,许是对自己嫡女的一点私心。白氏跟着赵月珠出来,忧心的说道:“母亲是老糊涂了,老爷也不顶用。不如我去求求父亲。”白氏的父亲是吏部左侍郎,可见她也是真的没主意了。赵月珠心中一暖,对着白氏眨巴眨巴眼睛:“母亲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法子的。”赵月珠回了秋水阁,这是她出府前的院子,离开一年有余,院子里依旧树木葱茏,雅致清丽,屋子里纤尘不染,必然是白氏嘱咐了下人打扫不能怠慢。晚膳是大厨房做好了端来的,赤枣乌鸡,鹌子水晶脍,水晶肘子,梨肉好郎君,白玉豆腐。来访用过晚膳,香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绣棚绣架,针线锦布,满满堆了一桌子,光这架势,仿佛把秀苑里的活计都找来了。用小丫头的话说,就是寻来让赵月珠打发时间的。不比王家村,天刚落黑就歇息了,村里除了交互相闻的狗叫声,就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人们都忙着与周公相会。而赵府多数院子,到了子时依旧是人影攒攒,灯火通明,小厮丫鬟来往不息,有领了主子吩咐来往办事的,也有下了值,偷懒清闲的。也许是懒怠了,也许是在王家村把她这辈子对针线活的热情都消磨殆尽了,赵月珠懒懒的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的玩意儿。便兴致缺缺的歪回了榻上,闭上了眼睛养神气儿。香草端着水盆,盆上搭着一块棉巾,脸色拉胯的走了进来,放下脸盆就低下了头,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不住的拿眼觑着赵月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月珠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这又是谁惹着你了,有话就说,作什么摆出这幅样子,像是谁欠了你百八万儿似的。”香草嘟着嘴,不忿道:“还不是那起子嚼舌根的长舌妇,编排小姐是命里带煞的,上一遭是推二小姐落水,这一次又害的大夫人小产,早早的打发出去才好,留在府里才是晦气,没得又克杀了府中其他的主子。”香草越说越气,双目竟是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