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人做好饭等他回去,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季见予一身松快,以至于看到赵羽迎上来的时候,季见予已经准备好说辞。
“季总,启泰的焦小姐在会客室等您。”
季见予皱了皱眉,下一秒,焦璐也出现了,叫他“姐夫”。
焦璐跟季见予进了办公室,有段时间没见他,他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两道目光更深邃冷锐,猝不及防扫过来的时候,芳心跟着摇曳。
“有事?”
“我想跟姐夫聊聊我爸的事。”
季见予没什么反应,点了支烟,随手把没有油的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
“没什么可说的,事情闹得挺大的,银行和安成的股票都受到了影响,明面上必须做点样子。但都是自己人,大家也都信任他,所以这件事可以算作是明贬实升,懂吗?”
焦璐似乎有些着急,“我爸真是被陷害的,那个女的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
季见予动作一顿,丝丝缕缕薄烟从鼻腔涌出来,他整张脸在昏暗傍晚里轮廓清晰,表情又不是那么鲜明。
“怎么说?”
“尤阿姨因为这件事已经病倒了,我爸很生气,他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安成,不肯坐以待毙,所以哪怕豁出去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不忍心看这场无妄之灾殃及更多人。”焦璐愤愤不平,咬牙切齿:“我爸和安成关系紧密,他做行长,挡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路,那个女人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为的就是让他声名狼藉,让安成也名誉受损。学长,背后的人真正目的是安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季见予轻轻一笑,“这点不需要你提醒我。”
焦璐心跳一滞,耳根滚烫,静站许久,又说:“还有,你能不能让冷冷姐去看看阿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喊冷冷姐。”
“是吗?冷冷也才从b市回来,有时间我会陪她去看妈的。”
季见予语气淡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站起来套大衣。
看他要走,焦璐不死心再次急切开口:“那天是晨皓通知我尤阿姨出事了,她昏倒在盛凯,好像是和冷冷姐聊得不是很愉快才会突发心绞痛。这几天,冷冷姐也从来没去看望过阿姨,她应该是生阿姨气了,阿姨现在每天都精神不振,所以我想,是不是让她们母女俩把心结解开会好一些。”
季见予模糊一笑,把烟掐了,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没说这件事,而是告诉焦璐:“叔叔的事,如果真的是误会,安成和整个银行会给他一个说法的。”
季见予没有直接回家,带上让赵羽提早准备好的礼盒,亲自驾车去了趟附一。
娶了人家的宝贝孙女,老人家出事他没有第一时间露面已经很失礼了,季见予并不奢求老爷子知道自己住院从头到尾各项事宜包括去年老伴走关系住进神内都是他出的力,做再多,也不如他亲自去看一眼。
这种世俗人情,季见予还是懂的。
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自然而然就做了,并且乐在其中。
熟门熟路来到病房,季见予在苏冷陪人从b市过来前就知道是几号床位了。谈时边和他一起不亦乐乎把“走后门”这场戏演绎得淋漓尽致,问他朝西的单人房行不行。
季见予说不行,朝西寓意不好,换成了朝东的房间。
谈时边没有半句不耐烦,季见予还打趣他:“你怎么对我老婆家人的事这么上心。”
这回对方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季见予其实再清楚不过,这十年,谈时边在与李尤尖有关的人和事上倾尽全力,别说对落魄的苏冷义不容辞,谈时边甚至投了笔钱到雅县,建设李尤尖曾经念过的乡镇小学,只因为李尤尖以前说大学毕业后要回雅县从事教育事业。也学他爸妈,匿名资助了李尤尖大伯的女儿念高中考大学。
做这么多,其实都没能真正告慰亡灵,苏冷更是鄙夷,嘲讽他不过是为了买自己良心安宁。
谈时边偏执得可怕,他向来也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走近时,季见予无端有些心跳加速,抬手理了理大衣领子,他知道苏爷爷是知识分子来的,苏家往上三代是地主,是后来才没落的。
病房门大敞着,里面有谈笑声,起初以为是苏冷姑姑也在,但后来再听,夹杂有年轻男人的声音。
季见予叩了叩门,说话声戛然而止,坐在床边的清隽影子转过来,怔了怔,那张俊朗儒雅的面孔,比海报更清晰直观。
苏冷姑姑先出声,不可思议后惊喜迎上来:“见予?”
“姑姑。”季见予礼节性微笑,把礼盒递出去,苏冷姑姑让护工接了,扭头对床上的老头子用泉州话说:“爸,这小季啊!”完了借把人扶起来的间隙,在耳边小声补了一句,“蕉蕉老公……”
季见予走上前,把手套摘了,恭谨弯了弯腰,“爷爷,我来看看您。抱歉,前段时间在英国。”
老爷子戴上眼镜,凑近了看,笑容和蔼,“啊,小季啊,我孙女婿,我就说又来一个谁这么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来看我。”
人躺着行动不便,但心很热,又和季见予介绍早站起来摆好座椅的谢鸣:“这是蕉蕉朋友,谢教授,他马上就要去南州了,走之前来看我一次。”
季见予笑意浅淡,眉宇分明没动,主动和谢鸣握手:“谢教授,久仰大名。”
“我对季总也是。”
病房空间逼仄,本来平时放张陪人床就已经很拥挤了,此时两个高大男人站在一起,灯管都暗了一度似的,老爷子乐呵呵笑,觉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