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怀着身子,可不敢跟着襄儿胡作非为。
襄儿于是朝着崔令宜扑去,崔令宜就这么被迫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傍晚时分,卫相和卫定鸿陆续下值归家,然而去翰林院接卫云章的瑞白却回来说:“郎君说今日翰林院有了些新任务,但积攒的公务还没处理完,他得晚些时候再回来了,让大家不必等他用饭。”
卫相点点头:“那就不管他了。”
卫云章不在,崔令宜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便愈加安静。
晚饭后,她一个人回到房中,看了一会儿书,又洗了漱,直到她对镜梳发时卫云章才姗姗归来。
“久等了。”他本想过来抱抱她,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还没换衣服,便笑了一下,“我先去更衣洗漱。”
崔令宜扭过头:“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卫云章顿了一下,回答,“与太子殿下一起吃的。”
“我想也是。”崔令宜说,“太子终于回京,你与他肯定得说点儿什么。”
他是太子的秘密心腹,之前接了皇帝密旨,离京离得仓促,而卫云章回京时太子又不在京中,这时间一下子就差了许多,中间发生的事情难以用文字概括,必须得见一面不可。
“事情有些复杂,谈得有点久。”
“你们在翰林院里见的面?这么大胆?”
“晚上翰林院都已散值,太子怎有理由去翰林院,是我去的东宫。”卫云章道,“只要太子刻意给我留了路,以我的身手,便可以避开那些耳目。”
崔令宜好奇:“你们都谈了什么?”
卫云章:“等我洗漱完,与你细说。”
崔令宜便先上了床去,等卫云章匆匆洗漱完回来,看到的便是一幅极静美的画卷,微黄烛光下,他的妻子乌发披散,嘴唇红润,正安静地坐靠在床头,凝神望着他,眼中闪动着期待。
他掀开被子,坐到她身边,偏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崔令宜往后一缩:“说正事呀!”
卫云章这才正色,清了清嗓子,
问她:“你知道太子殿下这次北上赈灾,遇到了什么吗?”
崔令宜:“遇到了暴民?”
这不是什么秘密,过年期间,北方几个边陲小镇闹了雪灾,毁了一些房屋和田地,受灾的百姓居无定所、无粮果腹,亟需官府出面处理。然而那几个小镇本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官府是有粮仓,但粮仓也受了灾,没那么多粮食和地方供这么多百姓度过冬天,所以便向朝廷求援,最后是太子率了一帮臣属,携带物资前去赈灾的。
也许是饿极冻极,那些百姓竟连太子也敢冲撞,成群结队地要去抢赈灾的物资。赈灾物资虽然本来就是发给百姓的,但也是要按计划发放的,每日多少数量都得规划好,岂能由百姓自己去抢?
听说官府门口很是闹了一场,好在最后被太子镇定化解,冲突不了了之,也没百姓出事,最终顺顺利利地结束了赈灾。直到开春,太子看着那些百姓和当地的官兵重新翻修家园、清整土地,这才离开。
——以上都是传到京城的传言,不过仅在朝局范围内流传,更多的普通百姓,只知道太子赈灾去了,太子回来了,就没了。要不是卫相与卫定鸿吃饭时提到了几句,崔令宜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非也,不是暴民。”卫云章道,“更准确地说,是被人刻意煽动的百姓。”
崔令宜皱眉。
卫云章叹了口气,将从太子那里得知的原委细细道来。原来,太子被派去赈灾,抵达当地后,便亲眼目睹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啃野果啃树皮的惨状。他大为痛心,决定立刻发粮赈灾。只不过,他还留了个心眼,为防有人中饱私囊,将米粥煮成稀汤,赈灾粥煮好后,他亲自从桶里舀了几勺出来尝,结果一尝便觉味道不对。
太子立刻下令收回所有粥桶,又率人仔细检查了物资里的粮食,竟发现每包粮食里都多多少少掺了霉变的种子!种子难以一一挑出,而这样的粮食若是发给百姓,定会闹出人命来。
“可是这个时候,百姓肯定已经知道太子来赈灾的消息了吧?”崔令宜问道。
“这是自然,官府门口早就聚集了众多百姓,等着太子殿下施粥,可那时殿下哪里施得出粥来?”卫云章道,“好在赈灾物资里也不全是粮食,还有些御寒冬衣之类,殿下让人先把那些东西发了,就这么拖了两三日。”
可是,能发的东西都发完了,百姓最需要的粮食却拿不出来。而太子又顾忌着万一还有人在粮食中下毒,那比霉变的种子还要可怕,这批赈灾粮,是断然不能再用了。于是,朝廷发不出粮食的流言便甚嚣尘上,百姓们大为光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太子肯定饿不着肚子,官府里肯定有粮,激愤之下,竟直接冲破了官府门口官兵的阻拦。若不是太子还带着从京城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怕官府的大门都要被人踩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