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人人都怕被今上所怨而不敢直言,那这赋税便永远都没有降低的一日。父亲有父亲的为官之道,长昀自然也有长昀的坚守。”林初淮说这话倒也并非是想要同父亲抬杠。林相也罕见的并没有怪他,儿子这脾气随了他母亲,太过刚直。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过刚易折,容易被人背后使绊子。“父亲,陛下对云霁猜忌已久,积怨甚深,既然注定要有人来做恶人,那倒不如由我来做。”似是怕他父子二人因此而生嫌隙,夏亦峥连忙说道。“你倒是当真不给自己留退路。”林楚恒这话却不是责备,细细听来还有些对他的心疼。夏亦峥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是他当真容不得我,北境也很好,不似上京这般复杂,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受束缚。”“那长昀呢?”林楚恒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将他的笑意定在了脸上。是啊,他的长昀志在天下,北境是他的主场却不是长昀的,长昀若是随他同去只会白白浪费了他的满腹才学。但林初淮却道,“其实与你同去,做你的军师也未尝不可。”但这不现实,还未走到那一步,说再多都是虚妄。林楚恒也察觉到了这凝滞的气氛,但这终归是个现实的问题。“聊什么悄悄话呢,还得关上门来说。”紧闭的房门被沈静婷一把推开,刚刚还显得有些沉重的氛围一下子就散了。“哦,没什么,一些朝堂上的事。”林相不想让这些琐事来惹夫人心烦,索性也就不说。“既是朝堂上的事那就莫要再带回家来说了,孩子们难得回来,也不让他们放松放松。”如果说林楚恒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那沈静婷就妥妥的是慈母了。“夫人所言极是,是为夫考虑不周了。”对上沈静婷,林楚恒永远都会退让。“午膳备好了,都过来用膳吧。”今日这顿饭众人吃的格外沉默,林母虽是不解却也不曾多问。长信宫此时也正在用膳,萧毓满身怒意的跨进宫门时,林歆禾不过才尝了第一口菜。今日萧郢学马术去了,不在她宫里用膳,这膳食做的也就简单了些。见这人连通传都省了,再看脸色想不知道他在动怒都难。林歆禾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后便吩咐小桃,“去给陛下添一副碗筷。”虽说她待萧毓心存芥蒂,但这也是他们夫妻二人关上门来的事儿,断不会在奴才面前让他没脸。“不必去添了,朕不饿。”萧毓在桌边坐下,脸色阴沉。林歆禾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嗻。”“是。”一屋子的太监丫鬟都退到了门外垂首而立,主子有事要说,他们在场自然是不合适。见人都散尽,林歆禾也懒得同他去装什么贤良淑德,直接就在他对面坐下,开口之词也丝毫不客气,“陛下来臣妾这,既不是为了用膳,那是为何,总不该只是为了给臣妾摆脸色看吧。”“哗”的一声,萧毓面前的茶盏被扫落在地上,碎瓷四溅,“林歆禾,林相是没教过你何为尊卑吗,还是你林家的人素来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听这意思,是在父亲和兄弟那里闹得不快了。林歆禾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又重新替他沏了杯茶,“我父亲向来恪守君臣之道,陛下此言差矣。”“恪守君臣之道,恪守君臣之道便是他父子二人连同满朝文武逼朕就范吗?”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但想到长昀的性子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弟弟的安危,林歆禾难得的放缓了语气,“陛下消消气,长昀不懂事,还望陛下见谅。”到底是他心底的女子,只要林家不踩他的底线,不去做逼宫那种大逆不道之事,他总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但看今日百官的态度,林楚恒在朝中也确实是势大。“长昀还小,朕便不与他计较,可夏亦峥却步步相逼,逼朕减免赋税,就差没指着朕的鼻子大骂昏君了。”萧毓可以看在林歆禾的份上宽恕了林初淮,但他却不会放过夏亦峥。林歆禾闻言眉心一跳,这夫夫二人没一个省心的。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却被打断。“你不必替他求情。朕在你这儿坐会儿便走。”萧煜并不是想来这冲林歆禾发火的,只是他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长信宫,大概是习惯了向她倾诉心事,不吐不快吧。夏亦峥同林初淮的关系始终是件棘手的事,萧煜破天荒的为自己当初的赐婚感到后悔,他若是想对夏亦峥下手就还得顾及林家人的感受。为今之计就只能离间,倘若他们夫夫二人的关系破碎,闹到和离的地步,那便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