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想起上次冯三喜那句‘这噩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赵戈也想知道这噩梦什么时候醒来。梦中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不疼痛。“马上就不痛了。”赵戈轻声应声,用毛笔在小孩儿额前画安神符。“那出去了后,我可以让爸爸给我买我想买的东西吗?”小女孩儿撅起嘴。“他总是跟我说没有钱,但我想要好多东西,电视上的小孩儿有的那些东西,我也想要有,我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呢?”“你想要的东西…”赵戈收回女孩儿额前的笔。“都会有的。”“都会有?”“都会有。”“姐姐给我买吗?”“给你买。”小女孩儿笑起来,露出虎牙,用小手指向赵戈身后的符与冰。“我想买这个哥哥,他长得比电视里的男主角还要好看。”赵戈愣了愣,顺着小女孩儿看向符与冰。符与冰手里还提着她的油纸伞,正低头看着她。赵戈伸出手,在小女孩儿的额头上轻轻一拍,笑得无奈。“其他都可以给你,只有他不行。”四五白符与冰耳边有些晕眩。本来只是跟在赵戈身后亦步亦趋,看着她不熟悉地哄孩童,没想到竟然说到了他身上。‘其他都可以,只有他不行。’一听这话,他的手立马就攥紧了赵戈的油纸伞。要不是身在此处,他想立马攥住阿姐的手。说这句话的赵戈可能没有多想,但说完后的所有空隙,这些字词都在符与冰的脑海里循环。‘只有他不行。’虽然符与冰早就知道自己在赵戈心中的分量,但这么说出来,话语就如同林荫的枝杈在心中晃。符与冰像是一条溺水的鱼,想要不断听闻水的偏爱。想不断听闻他在赵戈心中的独特分量。知纵容而求纵容。而贪心更多的纵容。以撒神父说得没错,就算这世上没有鬼,人心里也带着原始的贪心。偌大一个屋子,符与冰的五感却只跟着赵戈走。从以前他就觉得,人的心思和经历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时间下只会关注自己最想关心的人或物。这么多年看着赵戈,符与冰就如同看着林荫下的枝桠,隔着日夜和她一同抽芽。大多数时候是在茫然和怅然度过的,却充满了渴望。渴望跨过由数字虚构成的岁月,让自己的枝杈长得再长些,再生机蓬勃些。但现实如同风雨,亦或是暗处长出的虫斑。有时悲戚,有时自唾。赵戈悲戚时他悲戚,赵戈自唾时他自唾。昼夜是两面镜子,可惜他能看见阿姐,阿姐却看不见他。由是符与冰这方林荫下的枝蔓便长得更急躁些,想要突猛着扎破镜子、穿过昼夜,到达另一端的林荫,让他的枝蔓连上阿姐的枝蔓。可以交绕,可以交谈。可以长成更完好的林荫。从闷热的房间走出来后,赵戈的眼神似乎又沉静了不少。她不言语,但符与冰大抵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是在想她许久未见的父亲。那个叫赵刚的男人。其实鬼的阴面可以探看到赵刚的行踪,但符与冰却如同赵戈一般,不太敢去看镜子反面的答案。阿姐心里该是知道赵刚的归宿的。符与冰心里也有个估计,却也没去探看。只是因为害怕探看后知晓了答案,却是阿姐心里最不想要的那个答案。与其那样,还不如让赵刚的行踪成为赵戈心里泡沫般的希望。还能钓几许人间的活气。符与冰看着赵戈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也跟着她坐到身旁。等到她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符与冰不知道赵戈到底什么时候会掀开镜子后的答案。他只知道阿姐知晓答案的时候,他必须陪在她身旁。凳子很宽很长,符与冰却偏偏挤在赵戈身旁。赵戈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发现他们这挤得慌的坐姿。符与冰把油纸伞放在了长凳侧,手放在了椅子上,眼角瞥见了赵戈放在长凳上的手。离他的手很近。但还能更近。医院长廊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偶尔会有白大褂和护士路过。在脚步声中,符与冰的手逐渐靠近赵戈的手。就像枝蔓越过镜子,小心翼翼的接触另一端的林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食指牵着阿姐的食指牵起来,手背上的戒指链垂在阿姐的手指上。全都勾连在一起。赵戈的身体明显一怔,本来松着的后背挺直,线条由曲线绷紧成直线。她的手指也僵在了符与冰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