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周围人附和,让出一条道来。那妇人喜出望外,曦知又气又急,趁她不备狠狠在女人的虎口上咬了一口,侥幸脱开。“我不认识她,她是坏人。”女孩解释道。“姑娘大了就是叛逆。”妇人干笑两声。提着竹篮的婶婶帮腔:“是了,我家那个也倔得很,小孩子嘛就是要多管教。”众人纷纷理解,再次堵住了曦知的去路,她进退两难:“你说我是你的女儿,那你可知我名字?”妇人胸有成竹地一笑:“知知。”什么!?她怎会知晓,难道……难道她一直跟在她身后,听到了自己和沈序的对话?曦知开始手脚发凉,死死地盯着妇人得逞的笑。身后传来几声闷哼,女孩再睁眼时。一把剑裹挟无穷杀气,架在了妇人的脖子上。寻常百姓如何见过此等恐掉脑袋的场面,剑身寒气逼人,只消微微侧头便能嵌进肌肤几分,妇人登时大气都不敢多喘,两股战战,惊栗不已。沈序长身孑立,伸手将曦知拉至背后。他衣着素雅,骨子里却天生熏出不亚于世族公子的骄矜桀骜,尤其是他拔剑时,动作翻云成花,睥睨苍生,居高临下的气场如狂浪覆压。灿若朗星,熠熠在人海生辉。“小公子……不不,大侠!”妇人脸上的肉因惊惧而骤缩成一团:“求您放下剑,咱们有话好好说。”少年的指尖轻叩着剑柄,“我问你,为何强拉她。”她腆着脸:“女儿不懂事,当娘的教训教训她怎么了,小公子啊我劝你可别私自管起别人的家事啊。”曦知牵着沈序的袖侧堪堪露出半张巴掌大的小脸,长睫翕动,杏目凝了一汪珠泪,“哥哥,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的娘亲。”剑立刻向深处摁下几分,妇人的脖子隐隐渗出血珠,她哀叫一声:“小公子莫信她的一面之词呀。”沈序微眯了眼眸。“她说什么我便信什么,难道……”他懒懒地扯出一丝讽笑,漆眸晦涩不明。琥珀色的光打落,沉淀进阴郁的深瞳,再无折射溢彩:“让我相信你的片面之词么。”黄毛小子有什么可害怕的,妇人暗说。但此刻自己的头有如千钧重,对方的目光半是淡漠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矛盾重重地盯着她。自头皮而下的悚然感刺得她发毛。围观百姓窃语:“非我贬低,若说你是小姑娘的母亲,你二人未免也太不相像。”“在理,小姑娘可是明眸皓齿妥妥的美人胚子,你和她的眉眼简直八竿子打不着边,何谈亲生。”眼瞅谎言即将败露,妇人干脆破罐破摔,竟冲上前当街抢人。剑柄一转,擦出劲厉霜风,她晃了眼,脚上踉跄地跌倒在地。“唔。”曦知受了惊,头埋进他的大袖子里。眼底的杀意转瞬即逝,沈序低头抚了抚女孩的双丫髻,将剑背在身后暂时藏下。尔后他矮身低语了几句,长袖掩住了娇小人儿的大半个身形,像极了拥她在怀。半晌曦知才扬起头,面色羞红地拢住他的脖颈,沈序便顺势将人抱了起来。妇人瘫倒在地,浑身都软绵绵的,唯独那张嘴还硬着叫唤:“你英雄救美,救的了一时救的了一世吗!她是我留给我儿子的,我一定不会罢休!”沈序抱着曦知往外走,闻言云淡风轻地挑眉。“好啊,”他弯了眼尾,给人一种温和而笑的错觉,目中却无甚感情:“千万别罢休。”——夜阑雨深,长街人影茕茕。打更梆子三声响,窗牖几豆烛火明灭曳跃,顷刻将息。巷尾,野猫慵懒地勾腰,荧绿色的眼巡过交织重叠的雨幕。布鞋急速踏过坑洼,它无端被浇了溅起的水花,不愉地甩甩尾,消失在夜色之中。妇人匆匆地赶回家,不顾脱下被淋湿的衣裳,而是径直去向后屋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且腥臭的味道。她取来湿布,跪坐在床侧,慢慢地向厚被里摸索,直到一条惨白的手臂毫无生气地垂落。女人如视珍宝地捧起,轻柔擦拭。“儿啊,娘不中用。”眼睫滴落的雨珠和泪水混杂,斑驳了面庞,她的儿子为何这般的冷,怎么捂都捂不热。躺着的孩儿眉宇青涩稚气,大不过十三岁。他的唇青灰干裂,向下耷拉,离开时应是万分痛苦的。“娘给你觅了个俏媳妇呢,那丫头生得水灵,有她陪你,黄泉路上便不会孤单了,下了地府人人都艳羡你哩……我可怜的儿,还没讨着媳妇,娘还没抱上孙子就……”她掩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