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汤果子（第2页）

莲糕被这眼前的景象吓到，惊呼出声：“死人了！”

“我娘没死！”尖细的声线划破暗夜。

方长菱顺着声音看过去，木板床挨着墙壁，因长短不一，床头边缘便有了与墙的一处空隙，一个满脸黢黑的男童正蹲在这空隙处，小脑袋紧挨着床上妇人的头。

窗子透过的月光没有找到此处，加上男童浑身黑黢黢，莲糕不曾看到屋内还有一人，本就被见到死人吓得不轻，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手上的包裹啪的掉落在地。

幸好方长菱及时回头用手紧紧捂住莲糕的嘴，才不至于让方圆百里都听到这惨绝人寰的叫声。

男童麻利地从床底钻出来，一双眼睛在月色下倒是明亮，如同夜中的小狼般警惕。

“你们来我家做什么！”

方长菱柔声安抚了下莲糕，见莲糕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是个孩子不是什么鬼怪，面色缓和了不少，便松开了手。

方长菱捡起地上的包裹，起身想找个地方放下，看了一圈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只好走进那妇人躺着的床榻边。

男孩见方长菱靠近母亲，忙挡在床前，凶狠的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干净的少女。

方长菱蹲下，豆绿色的裙摆散落在满是木炭药渣的地上，少女也浑不在意，只是把手中的东西递到男童眼前，少女独有的清柔嗓音，如潺潺流水般响起。

“这是汤果子，很是香甜，给你娘尝尝吧。”

男童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方长菱手中的包裹许久。方长菱也不急，一直蹲在男童面前举着油纸包。

莲糕看着自家小姐的举动又心疼又气，好好一个方府嫡小姐，这一天天都干些什么啊？但小姐毕竟是小姐，便把气撒在了这男童身上，“给你便拿着，那不成你家穷的四处漏风，我们还能图谋你什么不成！”

男童恶狠狠地看向莲糕，眼神似乎要吃人一般。

莲糕还想要说什么，见自家小姐起了身，忙前去搀扶，愤愤道：“这几包汤果子是我家小姐老远从坊西的嘉和果子铺买来的，相必平日你们也吃不起这好铺子的吃食。”

男童猛地抬头起身狠狠的推了莲糕一把，直把莲糕退的后退两步。幸好方长菱就在身旁，伸手拉住了莲糕，要不然真要被这堪堪及她们腰高的男童推个大跟头。

“你这小童怎么这样无礼！我们好心。。。。。。”

莲糕气急正要理论，被方长菱拉住，莲糕咽下剩下的话，跟在方长菱的身后出了这破旧的屋子。

倒不是莲糕故意瞧不起人，嘉和果子铺的汤果子虽然不贵，在普通的人家一年中也能买上几次解馋，但这男童家是在拮据，家中除了药渣和拾来的树枝木条再无他物，看来钱财尽数都买了救命的药，哪还有钱能买汤果子来解馋。

“小姐！您总是做这些奇奇怪怪又没有好处的事情！您堂堂方府嫡小姐，就算要发善心，让府里的人来跑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到这破地方来！对您能有什么好处？”

方长菱看着莲糕一脸气愤的样子，拉过她的衣袖，轻轻摇晃，软软道。

“好姐姐，莫气了，那家可怜的很，那妇人药石无医了，临终前想吃上一口汤果子，若是没能达成亡母临终之愿，那孩子至死都不能放下这心结，对我们而言不过顺手而为。”

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无人处方长菱便常“好姐姐、好姐姐”地唤莲糕，便是有再大的气，在这一声声甜蜜饯般的好姐姐中也都烟消云散了。

莲糕似又想起什么，小声问道：“观音菩萨的坐下童子又托梦给你了？”

方长菱点头应声。

“这观音菩萨的坐下童子为什么总来找我们小姐啊，这些个苦差事哪是个女儿家该做的，卖身的小丫头、还有上次那投河的老伯。。。。。。。。。。”

主仆二人向坊市中心走去，离破旧的泥屋越来越远，没人注意到身后的破门缝中有一只眼正一直盯着她们。

泥草屋中的木床前，满是冻疮污黑的小手拿起一块汤果子，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瞬间布满口腔，好似在云端翱翔。

男童用另一只收托在拿着汤果子的手下方，把咬了一口的汤果子放在油纸上，又在打开的油纸包里仔细看了片刻，拿出一个牡丹花样的汤果子，捧在手心，一步一步的向床头挪去。。。。。。。

坊市中仍是灯火透明，商品琳琅满目，酒肆中谈笑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突然，满桌鱼肉糕点被一醉酒划拳的男子打翻，众人皆捧腹大笑，那男子带来的黑犬在撒落地上的鱼肉上闻了闻，绕过这些精致的吃食，趴坐在主人身边。

楼下目睹这一幕的方长菱低头，收敛目光，朱唇轻抿。

那破旧泥屋的方向，一抹微黄的光亮向她而来，飘近她的右手时便不见了。

还差十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