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代表他无欲无求。陈愿竖起两根手指,驾轻就熟地讨价还价:“请两顿饭行吗?”空隐琢磨了一下:“三顿。”陈愿扬唇笑了起来:“说什么呢,都是徒弟该孝敬师父的。”空隐白她一眼:“算谁的卦?你吗?我们小阿愿有心上人了?”少女摇摇头,眼眸清亮,认认真真说:“师父,我要算皇兄陈祁御的姻缘,我觉得他不应该永远当一个朝九晚五的和尚。”哦,合着我就活该?空隐的心蓦地一跳,眨眨眼睫道:“佛说卦不可算尽,你让师父再多活几年吧。”“你骗人。”陈愿侧眸看他,阴阳怪气说:“也不知道是谁啊,说姻缘一卦不算天机,不损寿数,来来来,给钱就能算。”空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凝着小弟子朝气蓬勃,生人勿近的雪白脸颊,正色道:“你身体好些了吗?每月那几日恐怕还是难熬吧,等为师再想想办法。”“你别打岔。”陈愿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看穿一切。她直觉皇兄身上有秘密。空隐的眸光有些闪躲,他揪着拂尘上的白毛毛说:“阿愿,你想吃暖锅吗?天气寒涮羊肉好不好?我新制的油碟真的绝了。”陈愿:“……”她也不是那种跟老人家顶嘴的小孩,拍拍衣袖道:“加一份丸子。”空隐唇边生了笑意,还是带着神明的圣洁,他起身吩咐玄虚阁外侯着的弟子去厨房准备,再加壶酒,一定要烧得热乎乎的。陈愿由他折腾,随手找了双云履扔过去,说:“光着脚晃什么晃,你穿上鞋吧。”空隐低头,懒散踢上。陈愿随他步入内室,堂堂方丈的居所比普通弟子还要清简,除了随处可见的经卷外,连张床都没有。陈愿也是跟师父学会的打地铺,她盘腿而坐,撑着额头等饭吃,倒是空隐把手伸过来,如从前那般把了把她的脉象,说:“是调养得好了些,你身边应该有个用药高手。”“比你还厉害吗?”陈愿不敢相信,她身边懂点医术的只有萧云砚,他还是下|毒为主,顺带学医的半吊子。空隐摸了摸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应该是比我厉害。虽然我不想承认。”“自古以来,医毒不分家,若要说医术最高明的,当属苗疆的巫医,只可惜苗族隐居深山,不入世。”陈愿歪头听着,轻转瓷碟问道:“那萧云砚不会还是个苗疆少年吧?”“他好看吗?”空隐反问。陈愿怔了一瞬,面色有些薄红,点头道:“比我好看,虽然我也不想承认。”空隐轻笑,“那就是了,苗疆一族个个都是美人,最美的那个才能当族长,种上蛊王…”陈愿摆摆手:“要吃饭了,我不想听。”尤其是什么虫啊蛇啊。空隐唇边的笑意愈深:“你想的美,我偏要说。”哎呀,你个老头还挺叛逆啊?陈愿捋起袖子作势要打一架,哪知对面貌若少年的老头忽然咳嗽起来,一副体虚的模样。“呦,你碰瓷?”陈愿在自己人面前相当放的开,她损道:“师父你放心,徒儿会给你养老送终的。”空隐的眸色变了一变,快得叫人无法察觉,他看着会笑会闹的小徒弟,欣慰地应了声:“你开心就好。”陈愿坐了回去,一边用滚烫的热水给空隐烫竹箸,一边说:“师父,你总要把皇兄的事告诉我的,你知道我这性子,与我无关的也就罢了,若是身边人,我见不得他们不好。”空隐轻拍她的肩膀,带了一些力道,说:“哪怕知道真相,平添负担也愿意吗?”陈愿应是,弟子不悔。空隐不再纠结,他见暖锅已经摆上,在热气腾腾中给小弟子指点迷津,说:“明日晚膳时,藏在暗室里,等你想要的答案。”陈愿颔首,目光落在了分割为两半的鸳鸯锅上,果然是师父的风格,嘴上说着酒肉穿肠过,行为上还是守着清规,不沾荤腥,吃的肉食都是素菜和豆腐做的。陈愿又提起酒壶晃了晃,里面是青梅果酒,给她一个人喝的。只是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剃度,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空隐,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说了,因为丑。”空隐用公筷给小徒弟涮了羊肉,放在油碟里,絮絮叨叨说:“太瘦了多吃点,要不出去被人欺负,到时候别回来哭。”陈愿眯起眼睛笑。空隐再说不出狠话,他没有科普苗疆渗人的蛊虫和毒蛇,反而不厌其烦给小徒弟涮羊肉。暖意融融驱散寒凉,陈愿这叶孤舟也好像找到了停泊的江岸,她在灯火通明里温声开口:“师父,再涮点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