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的末端,摁下了一个极小的指印。
这就说明,那个女人……去找过江馁。
江馁知道……?
他知道……什么,那个女人会跟他说什么。
说那可笑的世仇,还是说他们之间必存的恩怨。
……这个认知几乎让他如坠深渊,手脚冰寒。
所以江馁当初,才会在他的手心按手印,他求和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吗??
或许都有,只是江馁只是没能预料到,他会杀了师恩。
……
……
他们都在……都在耍我。
布锐斯脸上青白交错,滑稽得很。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妇人面容披散,眼下乌青,再无生前那股贵妇人的气派模样。
她伏在床头,面色惨白,看布锐斯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商品。
妇人略带讽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孩子的父母与我的恩怨吗?”
布锐斯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生母,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
事到如今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为了让他给自己复仇?还是希望自己的血脉铭刻血恨,亦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希望自己的仇人之子活得太过痛快。
这些对于布锐斯而言,都无聊至极。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妇人却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居然咧开嘴,这么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会儿,最后在布锐斯缓缓收缩的瞳孔之下,轻声说:
“因为你的血脉里留着暴戾残忍的血,却跟你的父亲一样,学会了冠冕堂皇,自欺欺人。”
“你需要一个能借此掩盖自己罪行的理由,就算哪天我没阻止你,你还是会这么做的,只不过,你会死得更快一些。至于理由,至于借口……即便我不给你,你也会去找。”妇人冷冷笑了,“未来不可改变,你才是真正的‘恶……”
话音戛然而止,布锐斯面无表情地将枪抵在了女人的额头,“嘭——”一声,血肉飞溅。
她那让人厌烦的诅咒,彻底没办法再响起。
……
……
*
当段裴景走到奄奄一息的布锐斯面前时,布锐斯还死死抓着那张破碎的纸。
他从未得到过任何的宽恕跟认可,也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人在犯错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从潜意识里深挖出能够为自己狡辩翻案的歪理,布锐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他会是那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