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他方才脸色的变化只是为了拒绝褚青盏而装的,那么此刻面上的严峻审慎却是看得人心中一紧。
闻诏问:“可有请小娘过去?”
葛管家如实道:“原本是要的,只是老爷体谅秦小娘身体不好,便不让她来回折腾了,反正过几日团圆节,大家伙总归还是要见面的。”
听闻此,闻诏才算松下气来,他道:“葛叔先行一步,我稍后便来。”
闻诏将桌上的纸笔收拾好后,便准备动身离去,全程没有一丝要带褚青盏前去的意思。
褚青盏“诶”了一声:“公子,你不带我去吗?”
闻诏回过神来,他挑了挑眉,意思是我为何要带你去。
褚青盏竟离奇地看懂了他这个意思,她也挑眉:“公子,我是你的贴身丫鬟,何为贴身,那就是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闻诏见她大有“你今日若不答应我一个请求,我明日就带雪兔偷偷跑路”的意思,便无奈松口道:“……记得跟在我身后,不许东张西望和胡乱开口。”
褚青盏抱着雪兔眸光亮亮。
闻诏刚准备转身走,又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看了眼她怀中的兔子,追加道:“还有,不许带它去!”
褚青盏:“……”
雪兔:“……”
褚青盏将雪兔安置在了竹林里,便跟着闻诏前去“蹭热闹”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主院,可相较于上一次,这一次院中的丫鬟仆役明显更多,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忙忙碌碌地从外边卸东西进来,见到了闻诏也依旧是不打招呼。
所幸闻诏也不在意他们,他旁若无人地走过院中,在进入德宁堂前又警示般地看了眼褚青盏。
意思是让她做好一个丫鬟该做的,不可再像上次那般肆意妄为地敢和闻鸿峥当场对峙。
褚青盏此时颇为乖顺,至少面上如此,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而后半垂下头,看上去还真像收敛了往常的性子般。
闻诏也转过身,他压下面上的笑容,一如上次踏入此地般的冷静严肃。
褚青盏跟在闻诏后头进入,在闻诏向堂中之人依次行礼后,褚青盏也跟着他躬身行礼。
“给父亲、嫡母还有王小娘请安。”闻诏身形微微偏转,对一旁的年轻女子道:“大姐安好。”
场内一共四人,他四个人都做到了恭敬不无视,可却无一人开口应答他这几声问好。
还是葛管家在一旁道:“二公子快落座吧,老爷点头了。”
闻诏面上毫无波动之色,好像这些人从来如此,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学会接受并且习惯了。
褚青盏站在闻诏座椅的一旁,她方才同闻诏躬着身,低头脑袋没法看见众人,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满足好奇心了,可脑海中又浮现了闻诏的警告。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堂中众人看似都不拿正眼瞧他们,可那注意力却是时时刻刻都放在他们身上,生怕想挑出什么错处般,她若此时与这些人贸然对视上,还不得被她们当场靶子打。
褚青盏偷偷撇撇嘴,只得先屈心抑志地老老实实当好一个不冒头的“小丫鬟”。
等堂中人一盏茶喝了个大半,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一道醇厚傲慢的声音响起,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奉儿呢,他为何不来向他母亲请安?”
直到有人开口说话,褚青盏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说话人身上。
只见说话的女人体态丰腴,虽不似秦小娘般姿容出众,可却也称得上是位富贵美人,瞧她这一身气派装扮,料想就是闻奉口中能为他“鸣冤”的当家主母了。
此话一出,除了刚从外头回来的三人,其他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褚青盏看见闻鸿峥给葛管家使了个眼色,葛管家颔首后便退下了。
她这话一问出口,只有闻鸿峥能答她这个问题,只见在外威武十分的知县老爷竟在自家大娘子面前气焰弱了大半,他清咳一声,将对闻奉的处罚说了出来:“闻奉他犯了错,现还被我罚在祠堂面壁思过呢。”
大娘子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她质问道:“奉儿究竟是犯了何错,老爷你竟要用如此严厉的手段惩罚他?”
褚青盏离闻诏最近,因此听到了他的一声冷笑嘲讽,她怔了怔,还以为他还在因为清荷而打抱不平。
只见远处葛管家急匆匆地赶来,低头对闻鸿峥道:“回老爷,三公子说他还在罚跪,父亲的责罚重要,他要认完错才肯过来请安。”
“啪啦”一声!大娘子生气地将手中茶盏摔碎在地。
碎瓷片却溅过闻诏,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