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惟一的光线是高檐琉璃瓦洒下的一束冷月光,映照在剔透冰床上,倒显出几分神性的神秘感来。
迟霁就这么盯着他看。
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纯白的冰床中显得近乎透明,整个人仿佛要与其融为一体。若非胸腔还有着浅浅的呼吸起伏,便当真与尸体无异了。
鬼使神差地,她倏然伸出手,触碰上苏沉雪的额心。
指尖传来微凉触感的一瞬,迟霁有点犯怂。
“。。。。。。。。”她垂下眼。
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他醒来会发现的吧。毕竟此人重伤昏迷中还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难说到底会不会真的失去知觉。
迟霁想起噩梦中那毫不留情的一剑毙命——那是她原本的结局。
苏沉雪是个断情绝爱的心狠之辈。
无论她做的事情会不会被发现,按照原来的轨迹,她都是要死在他手里的。区别只在于当下被发现了会被原地捅死,而不做,便是半年后被捅死。且她若当真取了心头血,苏沉雪还是不会放过她。
对于这个人,她没有退路。
迟霁干脆心一横,她弯身凑近苏沉雪,露出一种近乎少女恋慕的神态来,直勾勾盯着苏沉雪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仿佛在对待珍宝一般,指尖一一描摹过苏沉雪的眉眼、鼻唇,最后停留在他的面颊边。
“苏,沉雪。”迟霁轻声呢喃道,“真漂亮。”
指尖捻着的不归花便停驻在苏沉雪咫尺之距。
她俯身时发丝自肩头垂落,扫在苏沉雪下颌、脖颈处。那是极为柔软、细微的动静,却令昏睡中的苏沉雪难耐地蹙了一下眉。她离他很近,极近。连呼吸都融作一处,是迟霁炽热的吐息起起伏伏,却又停留在咫尺之距不肯更进一步。
迟霁心跳极快,倏然,脑海中闪过另一张脸。
她动作一顿,倏然撤了身,不归花还是被她藏回去了。
还是不行。
她靠着冰床边,心有余悸地盯着一片虚黑,搜肠刮肚地想,口中还在喃喃:“苏沉雪,我们分明没见过几面,但我了解你的全部,爱慕你,喜欢你。可你却不曾知晓我分毫,便那样嫌恶我,这是为何?我可曾对你做错过什么?还是你的厌恶便是毫无由来的?”
若是毫无由来的她或许还能狠得下心。但苏沉雪此人太纯粹,他与世俗无关,也与她的一切无关。
无论是取心头血还是那原本的结局中,终归是她祸害他,致使青重山被魔祸屠戮。
可那又如何呢?偏生是他,她想要求生,想要活命,偏得取他那一点心头血,注定是要对他不住的。
“你会喜欢我吗?”迟霁将怀中一朵小小绣花放在冰床边,她闭上眼,轻声道:“喜欢我吧,苏沉雪。我很好的,我很会爱人,会给你最好的。。。。。。。。我的一切。你喜欢我,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你不会爱人,我可以教你。你不接受,也别推开我好不好,不然我真的毫无办法。”
即使说服自己一千遍:无所谓,此人连人都不算,说什么伤心难过都是假的,不必愧疚。
更何况是他和风烬的仇怨,她只是受其所迫才给他下不归花毒,该恨也该恨风烬这个死对头,与她何干?
可她还是不想将人置于死地。风烬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这样。
迟霁口中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肉麻又无聊的话。那人从未回应她,她也不觉烦闷。
很快,声音渐弱,她竟是趴着睡了过去。
隔着一片水波涟漪,外头的苏春光斜靠着墙,支起一条腿,将里头的动静听了个干净,面上若有所思。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迟霁顺理成章地作了个噩梦。
她梦到了苏沉雪。不,是苏沉雪那张脸。
周遭环境是雨漏破烂的小屋,外头风雨大作。而眼前的苏沉雪面容苍白,满身血污。他怀抱着剑,靠坐在墙边闭目休憩。
迟霁伸手推了推他,声音发颤:“我害怕,他们不会追来吧?这里好冷啊。。。。。。。。。。你疼不疼啊,理理我。”
那人不理睬。